萧大王爷实在不想承认,记忆里那个小心眼儿吃飞醋将两枚玉佩偷偷调换还洋洋自得傻笑的男人会是他自己。
可如果记忆不是作假,他是要有多喜欢这个女子,才会为她改变成那样。
萧桓的目光微沉。
沈承君被萧桓望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里的玉佩,曾几何时,她也为萧桓的小题大做,哭笑不得,但此时回想,才发现那样爱吃醋爱小心眼儿的男人,比起眼前眸中含着冰雪、生人勿近的样子,着实可爱了千倍万倍。
或许是这一年多的时光让她太过沉醉,竟忘了最初的最初,她喜欢上的那个男人本就是这个样子,冷漠疏离,不近人情。
深吸了一口气,沈承君将玉佩收起,十分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真诚道:“多谢王爷原物归还,如此,我们也算是真正两清了。”
说罢,沈承君深施一礼,便要越过萧桓绕身而去。
洛祁那个没良心的臭家伙,她好心拒绝了他同去,他就挥一挥衣袖,别说是马车,连随行的马都被他给一起给带走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是故意的,报复她故意赶他走。
沈承君一边在心里暗暗骂洛祁,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萧桓的脸,只是,这一步才迈出去,端坐在马上的萧桓就一个翻身跃了下来,落在她身边同时扯住了她的手。
沈承君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要往后退,结果身子后撤,手却被萧桓牢牢握住,反冲之下的力道让她险些跌进萧桓的怀里去,稳住身形后不由得大怒,瞪圆了眼睛大声道:“王爷这是何意?”
萧桓皱了皱眉,空闲着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压下此刻不知因何忽然涌上心头的狂怒,表情又冷了几分,淡淡开口:“他们说,我中了你下的蛊。”
“蛊?”沈承君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心里却砰砰砰的打起了鼓。
“难道不是?”萧桓定定的望着沈承君,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他从昏睡中醒来,所有人都刻意不去提这个与他和离的王妃,可越是这样小心的百般避讳,他反而越发笃定两人之间的过往,直到凌墨一个不小心说走了嘴,提起了鸾凤的蛊虫,让他的疑惑有了方向。
当年萧睿中蛊之后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也因此,不远千里,他丢下一群嘤嘤嘤哭求他登基称帝的朝臣们急追上来,就是想要问个究竟。
“当然不是。”沈承君毫不犹豫的否认了萧桓的猜测,干笑了一声道:“王爷多虑了,以王爷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并没有丝毫中蛊的迹象,何况我虽然是鸾凤人,也并不擅长那个。”
萧桓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将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后面的瑶姬身上,虽然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瑶姬见萧桓朝着自己看过来,微微一笑,素指掩了掩唇,挑眉笑道:“王爷大可放心,奴家愿意以巫神的名义起誓,您的身上,绝对没有我的蛊虫。”
那枚催心蛊是属于傾容郡主的,和她可是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对鸾凤的人来说,对着巫神起誓可要比华晟人指天赌咒的发誓要严重得多,所以瑶姬的话一出口,就引来了朔风朔月几人的侧目,萧桓却只是眉心微动,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人群之外忽然传来几许骚动,一侧的军士之中钻出一个圆滚滚肥嘟嘟的身影,壮硕的身体仿佛是钻出了土洞的地鼠,见到这边的情形后眼睛一亮,立即跑了过来。
“王爷。”那人恭敬的唤了一声,目光在萧桓紧抓着沈承君不放的手上扫过,连忙又朝着沈承君行了一礼,恭声道:“王妃。”
沈承君微微侧身,避开了。
那人也不介意,自顾附在萧桓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桓原本冷肃的表情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望了眼沈承君。
沈承君如芒在背的转开了眼睛,手再次向回收了收,不成想这次竟真的被她挣脱了出来,不由得一愣。
“真的不会后悔吗?”萧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会。”同样的回答,这一次沈承君说得依旧干脆,但眼睛却死死的看着自己收回来的手,脸色有些发白。
萧桓没有再多说,定定的望了她几瞬,右手扬起轻轻一挥,转身便利落的上了马,与此同时,跟着他来的那些人整齐的归成了两行,萧桓的马蹄一动,众人便划一的跟在了后面。
不过几个呼吸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这样呼啸而去。
朔月走在最后,迟疑的走过来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承君,便越过了称呼直奔主题:“王爷吩咐,这几匹马留下来给您代步。”
说完,指了指被刻意留下的几匹骏马,有些抱歉道:“咱们出来得急,没来得及预备马车,之后请您将就了。”
“这已经感激不尽了。”沈承君笑笑,她此时都不是王妃了,哪还有资格继续矫情,总不能几人真的走到鸾凤去,说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待日后回去,沈家必会如数奉还。”
这样撇清关系的话让朔月即将出口的声音又不得不咽了回去,看着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马上又拿下一件厚重的大氅,递进冬夏的怀里道:“还有这个,也是王爷留给您的,您……一路保重。”
说罢,施了一礼利落的翻身上马,也追着萧桓的方向走了。
人走远了,冬夏捧着大氅最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真是好久都没看到王爷那么吓人了,还以为是要抓咱们回去呢。”
战场杀神的气场,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一边说,冬夏一边上前来去扶沈承君的手,结果刚一碰到她,就怔住了。
明明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身上穿着极厚重的衣服,可她还是感觉得到沈承君透出衣服的冷汗,可见她当时的心情是有多忐忑慌乱。也难怪王爷会吩咐人留下这件大氅了。
“小姐,小心着凉。”冬夏抖开手里的大氅,急忙忙的裹在沈承君身上,有些心疼的蹙眉道:“这里距离前面的小镇不远,奴婢先去雇辆马车回来吧。”
“王妃不是可以骑马的吗?”不明真相的赵勇爱惜的摩挲着其中一匹棕红色骏马,有些奇怪的开口:“宸亲王留下的这些马,可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呢。”
“你懂什么!”冬夏怒气冲冲的转头瞪了他一眼,正待再娇斥他几声,忽然表情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几匹马,又有些不相信的凑上前来仔细看了几遍,才扭头朝着沈承君道:“小姐,这是‘大英雄’啊!”
说完,冬夏嫌弃的推开身边的的赵勇,在他幽怨的眼神里牵着那匹马走到了沈承君面前:“小姐,你看!”
大英雄,这名字还是当初云阳公主给取的,正是在秋狩时被她家小姐给抢走了的那匹马,那次之后为了补偿云阳公主,她家主子还被 ‘敲诈’了不少宝贝。
棕红色的骏马见到沈承君似乎也很高兴,凑到沈承君身前打了个响鼻,俯低了脑袋方便沈承君摩挲。
“这是王妃的马吗?叫大英雄?”赵勇疑惑的跟上来,他还是习惯了称呼沈承君为王妃,见此刻她正面色温软的摸着马儿的脖子,面露惊讶的小声嘟囔道:“奇怪,王爷大老远的过来,怎么还特意带着王妃的马。”
是啊,为什么呢。
沈承君放在马脖子上的手一顿,随即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大英雄’的背,也不与两人说话,右手提缰,双腿一夹,轻呵了一声,坐下骏马便撒开蹄子朝前飞奔而去。
“哎,小姐……”冬夏追了两步,一跺脚,回头狠狠瞪了赵勇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拉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马,冬夏翻身上去,便朝着前边追去。
几人身后,沈承风不紧不慢的抱着肩,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赵勇涨红了的脸,直到赵勇狼狈的转开眼睛,才哼笑了一声,骑上马朝着几人追去。
之后的几天,路上变得出奇的平静,沈承君在最近的镇子上换乘了马车,继续听沈承风和瑶姬给她恶补关于鸾凤的情况,只是这一次她显然不如先前那般专心,不时的顺着窗将视线探出车厢,落在紧随在车边的‘大英雄’身上,怔怔出神。
每到这个时候,沈承风便会停下来与瑶姬对望一眼,无声的叹气。
一路无话,七天之后,总算是到了鸾凤与华晟的边界。
“我已经传书给了冥血教的人,他们已经派出了长使来接应咱们。”瑶姬坐在车外翘首以望,头也不回的对沈承君说道。
对冥血教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的沈承君知道,这位神秘的长使,就是在冥血教中高于左右使,仅次于教主与少君的存在,地位极高。
而沈承风在听说是长使来迎人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与那一位的关系并不大好。
这一点沈承君倒是可以理解,据说当年二哥被送来沈家做养子,就是这位神秘的长使率先提议,二哥会看不上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谁会喜欢一个要自己背井离乡的家伙呢。
“长使大人来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外面传来瑶姬的一声低呼,沈承君便将头探了出去,循声望去,不由得一愣。
这来得竟然还是一位老熟人。
那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用来形容此时沈承君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