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产?
听到昭德帝的建议,萧桓眼神猛的一沉,周身寒意凛冽,连无辜打酱油的太医都被冷的一个哆嗦,默默的将圆滚滚的身子缩到角落里。
沙场战神的气场,那可不是我等凡人能消受得起的啊。
沈承君则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昭德帝,不置可否。
昭德帝此人心思缜密,哪怕这句话的初衷是拿出来转移话题,这个想法却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他既然提了,就表示早就深思熟虑过。
要她留在宫中待产,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凤惜鸾交易了呢。也对,以他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活到自己做完月子还不一定,自然是着急在有生之年看到他野心实现的那一天。
瞧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沈承君忽然想,假如上一世昭德帝泉下有知,发现自己其实可以让他在凤惜鸾那里换来无尽好处,不知道是不是后悔的在地狱里直挠墙。
“待、待产?”昭德帝的算盘闵后跟荣贵妃肯定是不知道的,听到这话俩人都表情微变,尤其是闵后,磕磕巴巴的说道:“这个,貌似于理不合吧?”
何止是不合啊,亲王妃跑到宫里待产,外面偌大一个王府住不下了还是怎么着,这个先例一开,还是赶在眼下昭德帝卧病的时候,指不定要人怎么猜疑呢。
“的确是不大合适呢。”沈承君垂眸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笑着附和道:“历来这后宫除了陛下的妃嫔,就只有两种人还会在宫内待产,第一种是人质。”
将外臣女眷软禁在宫内做人质,这可是历代昏君常用的龌龊手段,一听沈承君这么说,昭德帝的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岂不是在暗讽他是个昏君么。哪怕他要沈承君在宫里待产,的确存了几分软禁的心思,但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拿出来说不是?
“不过,萧桓是陛下的儿子,手中的权力都是陛下亲赐,这人质之说,肯定是无稽之谈了,”
在昭德帝自以为杀气逼人,实则虚弱的实在没什么光彩的目光里,沈承君话音一转,又将方才的说辞给圆了回来,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昭德帝,笑道:“至于这第二种人,那就非东宫莫属了。”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萧大王爷夫妇还能保持平常脸色,其他人全都变了脸色。
沈承君这话说得其实不假,除了上次六皇子妃阴差阳错的在宫宴上早产生子,素来宫里有孕的女子除了皇帝的后妃,就只有东宫的女眷。
如今太子萧睿薨逝,昭德帝卧病不理政务,萧桓忽然被晋封亲王协理朝政已经十分惹人侧目,若是此时他的王妃又忽然入宫待产,这岂不是要做实了昭德帝想要立萧桓为储君的谣言?
比闵后慢半拍才想清楚了这背后意义的荣贵妃蓦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
好处都让宸亲王给抢走了,那她刚刚拼着被陛下厌恶也要抢十六皇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还真要对那个孩子心存善意?
善意个头啊。
“宸亲王妃还真是爱说笑,陛下有此提议原本是对王爷王妃的一片关爱之心,却被宸亲王妃当成了索要权力地位的理由,这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荣贵妃快速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痕,面前扯起嘴角朝着沈承君说道。
“的确是我错悟了。”沈承君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有些受教的点了点头,一脸诚恳道:“不过既然连我都会因此误会陛下的意思,放在外人眼里也一定会多心,身为子女,我们又怎么忍心让陛下惹人非议,所以,还是算了吧。”
对于沈承君这样上道的说法,荣贵妃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当她转过头去,看到昭德帝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了昭德帝虚弱却坚持的声音:“什么非议,朕的意思你并没有理解错,东宫储位,萧桓实至名归。”
“陛下不可!”荣贵妃到底不是闵后那种久居后宫沉得住气的人,一听到昭德帝这样说,立即脱口道。
储君的位置给了萧桓,那她还有什么指望,难不成还能想着沈承君看在她与和顺公主有几分相似的份上善待自己吗。
“储君之位事关国体,哪能因为王妃的几句话就草草定下来呢。”在昭德帝倏然沉下来的目光里,荣贵妃瑟缩了一下,也自知失言的小声辩解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荣贵妃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嫉妒,恨恨的望了沈承君一眼。
这个时候她怪不起昭德帝独断专行,只能气沈承君太狡猾,假如不是她忽然无赖的提出人质与东宫的说法,陛下又怎会心血来潮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无力的理由昭德帝当然不会搭理,深深的望了贵妃一眼,昭德帝有些失望,这个女人不仅样貌越来越不像她,连与他的默契度也远远比不上。
他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储位当糖豆一样胡乱送礼的人吗?
这早就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只是换了个不算恰当的时间说出来而已。
自从萧桓夫妻从边境回来后,他便有了这个考量,与萧慎相比,萧桓在朝中的基础更扎实,军功也更显赫,若非当初他允了沈承君的婚事,恐怕早就要将萧睿给换下去了。
闵后在一旁见昭德帝的脸色几度变换,有些鄙视的看了眼荣贵妃,实在是瞧不上她的那点儿本事,除了这张脸上沾了光,真是蠢笨得连个宫女都不如。
于是上前几步温声道:“陛下册立储君,臣妾身为后宫本不该多言,只是,还请陛下三思,太子殿下刚刚离世,若是要在这个时候册封东宫,恐怕会对陛下名声有碍啊。”
也幸好萧睿死的刚刚好,要不然以陛下的态度,废了萧睿再立萧桓,就只是几句话的事儿。
果然,昭德帝因为闵后的话,脸色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萧桓的确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不过皇后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萧睿才去世不足百天,他就立了另一个儿子顶替他的位置,的确显得他有些寡恩凉薄了。
“既然这样,君儿就先去你母亲以前的宫殿暂住吧,”昭德帝想了想,温声缓缓道:“当年父皇特意将和顺的宫室独僻一居,就是为了让她不必受宫内这些繁冗规矩的束缚,君儿若是去那里待产,朝中谁也不敢妄议,也算是全了你母亲不能亲眼见到外孙女出生的遗憾。君儿应该也很想要去你母亲住过的地方看一看的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昭德帝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明显引诱的意思。
自从和顺公主去世,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销毁,那座曾经代表着先帝无上宠爱的宫殿,也被昭德帝命人给封锁了起来,不准人靠近。
沈承君幼时常常与和顺公主一道进宫,若是留宿,都会住在那里,和顺公主离开后,她还曾哭闹着好多次要进去,每一次都被昭德帝的禁卫军毫不留情的挡住,直到年纪大些懂事了,才渐渐的放弃。
听昭德帝连这个都拿出来卖,沈承君心里不住冷笑,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惊讶,抚着小腹问道:“陛下怎么知道,这是个女孩儿?”
连自己这一胎是女是男都清楚了,看来昭德帝是很了解凤惜鸾做的那些事的。
“男孩女孩都是朕的孙儿。”昭德帝脸上倒是一丝慌乱的表情都没有,十分慈爱道:“不过,朕还是更希望是个女孩,像你,像你母亲。”
这一次,沈承君的孩子他要亲自抚养,就像当年他看到父皇从宫外抱进来的那个襁褓婴儿一样,一天一天,在他身边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笑容明艳动人,骄傲的如同一团火焰。
昭德帝的目光带了几分憧憬的看着沈承君的小腹,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弧度,这样的表情看得萧桓眼底杀意一闪,伸手便将沈承君拉进了怀里,冷声道:“不必了,她不爱住。”
不就是一座废弃了多年宫殿,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他丈母娘人又没死,来什么睹物思人的把戏。
昭德帝的思绪被忽然打断,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萧桓,却没有发火,而是直接转过头去看沈承君,问道:“那君儿的意思呢,不想去看看你娘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萧桓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其实沈承君倒是挺想去故地重游的,只是她想去,萧桓有的是方法带她去,比起钻昭德帝的圈套要可靠得多。
她疯了才要去相信这个坑了自己上辈子的舅舅。
“你竟如此不孝!”再次被拒绝的昭德帝脸色一冷,见沈承君神色笃定,忽然用力一拍床板,勃然大怒,指着沈承君斥道:“连你母亲的故地都不愿意看,她简直是白疼了你,来人!”
话音一落,殿外呼啦啦忽然涌进来一群禁军,将萧桓与沈承君围在了当中,神色凛然,显然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