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越想脸色越难看,顾不得身旁赵勇疑惑的目光,倏地转身掀开帘子朝车里钻了进去,打断了里面沈承君与朔月两人的对话。
“怎么了?”沈承君见冬夏脸色急切的冲进来,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问道,按照她对冬夏的了解,这孩子应该一直躲到自己气消了才正常的。
冬夏目光扫过桌上那个裂开的杯子,快走了几步凑到沈承君身边,将刚刚在赵勇那里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承君脸色微沉,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你是怀疑,辛夫人就是当日在京郊对我们下手的那个诡异的黑袍人?”
“不是怀疑,而是已经可以肯定了。”
冬夏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眸光澄亮的望着沈承君道:“王妃您仔细想一想,假如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辛玖语一个世家贵女,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出门去?假如不是心里有鬼,辛夫人为什么会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还有在辛夫人的葬礼上,辛玖语忽然情绪失控的大闹灵堂,她一向谨小慎微又爱惜名声,若非是为了杀母之恨,她又怎么会乱了方寸?王妃在京中深居简出,那时候统共也就只跟她一人交恶过,即使没有这桩事儿,奴婢也一直怀疑是就她买通的刺客,只是没想到,她的蛇蝎歹毒根本就是遗传,辛府那一窝全都包藏祸心!”
亏她家主子之前还顾忌死者为大,不准她对亡者妄论,当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原来死的这个,其实就是上次害的她们险些丧命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这个,冬夏就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就这么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辛夫人去世的时间,的确可以跟黑袍人之死吻合。”
相比较冬夏的激动,朔月的表现相对冷静,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看法也比较客观:“只是,若仅凭辛夫人的装束来推断身份,尚有些草率,而且辛丞相对五城兵马司说那人是辛夫人,她也未必就真的是辛夫人,也可以是辛丞相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
“即使不能确定那人就是辛夫人,至少可以确定咱们那回遇刺的事儿,跟辛家脱不了干系。”冬夏忿忿的说道,“如今辛夫人死得连尸体都没得找了,到哪里去找确凿证据啊。”
“那倒未必,之前王妃曾派人去寻过辛家殉葬仆从的亲属,那时咱们并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所以人找到了问得都不是重点,等稍后到了客栈,咱们就立即修书回京给王爷,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朔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沈承君,给京中写信这事儿,还要王妃消气了才行啊。
沈承君淡淡眸光扫过朔月希冀的脸,心头失笑,面上却仍旧不显,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冬夏,问道:“你刚刚说,你见到辛玖语了?”
“见到了,先前奴婢也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结果赵勇也说他看到了。”冬夏使劲的点头,撇着嘴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禁足期间往外跑了,这女人一直不安好心,这回忽然出现在定阳,没准儿就是跟踪咱们来的呢。还有这回王妃的马忽然受惊失控,或许也跟她们逃不开干系。”
沈承君也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了,转眸看了眼朔月。
朔月连忙道:“辛家那边一直有咱们的人盯着,属下稍后就派人去查。”
辛玖语离京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的确有些奇怪。
沈承君轻轻颔首:“也罢,那此事就等回去再说吧,这几天我们恐怕要先在定阳落脚,等收拾妥当了,就启程往边境走。”
说着,沈承君声音顿了顿,抬眸看向朔月:“还有,稍后你也可以立即给你家王爷修书,把这边的情况转告给他,让他在边境好好的……等、着、我。”
“是。”朔月垂着眼睛应了一声,她可以发誓,她绝对从王妃最后的那句‘等着我’三个字里听到了牙齿磨动的声响,几乎可以想见等王妃到了边境,自家王爷该受到怎样一种待遇。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即将远征的安平王爷忽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蹭着鼻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戎装,这种寒铁的盔甲既坚实又耐用,唯一的缺点就是穿在太凉了,容易让人感冒啊。
定阳的落脚点是个茶楼。一贯的外表低调内里奢华,倒是跟之前京城那栋民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虽然沈承君在这次的意外里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仍旧被凌墨勒令在定阳休息了好几天,沈承君也欣然答应。
一来是朔月跟冬夏都受了些伤,需要时日休养,二来,她也想看看辛玖语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那天的马车残骸已经在山崖下被找到,七零八落中,去的人带回了那匹马的尸身,经凌墨检验,竟然真的如沈承君所料想的那样,这匹马的的确确中了跟先前京中马场里的马儿一样的毒。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冬夏脸色变了几变,才耷拉着小脑袋道:“我之前一直以为马场那次是蒋琬要暗害您,可是现在蒋琬都已经死了,这种事竟然还能发生,原来是我误会王爷了。”
她先前一直觉得是萧桓有意在包庇蒋琬,那时还说了不少萧桓的坏话。
这个结果沈承君倒是不觉得意外,挠了挠云貂肥肥的小脖子,起身道:“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的,眼下有迹可循,总要比无踪可查要强得多。”
这种药的蛰伏期是固定的,诱引也都是特定的,那段时间谁接触过马车,谁身上又带着引发毒素的药引,有凌墨在,排查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承君才一动,冬夏就速度特别快的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她的胳膊,柔声道:“王妃小心,您是想要在房里散散步吗?”
沈承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冬夏就把她当做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瓷娃娃,走到哪里都要扶一扶,喝个水也需要帮她吹一吹,洗脸、吃饭、梳头、盖被,凡是能由她来代替做的事,沈承君几乎就没再动过手。
要不是呼吸这种事儿别人实在是替不了,沈承君毫不怀疑自家小丫头会连这个活儿也给代劳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这样连续重复了好几天,这是妥妥的要把自己给养废的节奏啊。
此刻,安平王妃瞧着自家小丫头递过来的披风,又望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嘴角抽了抽。
“王妃是要出去吗?”朔月刚推开门,就见到冬夏正捧着一件披风眼巴巴的瞅着沈承君,不由得失笑走了过来,将披风接了过去。
这大夏天的让主子围着件披风往外跑,着凉是肯定不会了,但起痱子是一定的啊。
沈承君见朔月识趣的替自己解了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答道:“在房里呆的时间久了,带着云貂出去走走。”
说着,朝着身侧招了招手,一团白光立即跃到了沈承君的怀里。
朔月笑道:“我也正想来请王妃,今天城里不少才子都来茶楼里聚会,写诗吟对,王妃若是觉得无聊,不如下去看看?”
“看人作诗最无聊了。”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抢先一步开口,有些幽怨的瞅了眼躺在沈承君怀里装死的云貂,脆声道:“王妃别去那种人多的地方了吧,再有两日咱们就要启程了,您在房里看奴婢给您收拾东西吧。”
“这个理由,你昨天阻止我出门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沈承君无奈失笑,知道冬夏是在紧张自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就是下去透透气,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换朔月陪我去。”
“可是……”冬夏仍有些犹豫,见沈承君说完话就带着朔月脚步极快的出了门,又连忙往下面追,一边追一边喊道:“主子,慢点儿,您慢点儿啊。”
沈承君轻轻一弯唇角,眉眼皆笑。
朔月偷眼瞧着沈承君嘴角的笑意,想到王爷传书过来反复询问的内容,低声试探道:“王妃,您不生气了吧?”
“算了,本王妃一向宽容大度。不气了” 沈承君笑容一顿,哼了一声,豪迈的甩了甩手。
朔月立即松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呼出了,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惩其首,宽其从,你们都是身不由己,主犯留一个就够了。”
朔月:“……”主子,她尽力了。
茶楼里果然如朔月所说,不少青年才俊聚集在此,吟诗作赋,赏酒评画,十分热闹。
沈承君与朔月冬夏三人此时都扮了男装,远远望去,就是三个清俊瘦弱的少年,混迹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冬夏的眼睛瞪得贼亮,一路上都神情戒备的四下探看,生怕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她家主子,看的朔月哭笑不得。
还是沈承君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说她们是来围观的,不是来做贼的,这样子太引人注目,冬夏才略微收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