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做主都一样,这件事没必要瞒着萧桓。”沈承君蹙眉,抬眸看向冬夏,知道她肯定是又擅自做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她怎样,你只管看着就成。”
萧桓如果要插手,就不会放任她先前做了那么多,冬夏这样横插一下,反而倒像是她很小肚鸡肠似的。
“是。”冬夏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的又给蒋琬记了笔小黑账。
“让她进来吧,蒋琬这个时候用这种姿态找上门,说不准还真有什么倚仗。”
要不然还真就不该这么平静才对。
沈承君缓缓起身,揉了揉坐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肩膀:“既然人都找上门了,我们也不该就这么避着,显得我们多无情似的。”
一听说要见蒋琬,冬夏的两只眼睛立即闪亮闪亮,教训贱人什么的,就是她的最爱。
报信的人得令,连忙下去领人。
沈承君起身换了件衣服,目光往桌案那边瞥了一眼,那上面放了不少前阵子收集来的文章,因着这阵子生病,沈承君都没怎么看。
朔月从外面进来,见状上前来问:“王妃,这些东西要收下去吗?”
沈承君瞅了眼,轻轻点头:“撤下去都烧了吧,真是可惜了这些锦绣文章,蒋昌明做人不怎么样,文章倒是做得真心不赖,可惜了。”
之前那段时间,蒋昌明每做一篇文章,都会辗转交到沈承君的手上,不愧是那一世三元及第的人物,笔下生花字字珠玑,每一篇都称得上是上等佳作。
可惜,文不通性,一手锦绣工笔,却描不白内里的肮脏龌龊。
“王妃也不用替这种人可惜,您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往死路上挤的。”
朔月见沈承君拿着那文章看了又看,忍不住劝道:“有才无德,即使功名在身,将来也是朝廷的蛀虫,害群之马。”
若是蒋昌明没有被金钱跟声望迷惑了心智,被赞誉浮华了灵魂,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境地。
如果祁少爷没有想要投机取巧,动用一些阴私手段,把手里掌握的试题给宣扬出去,也不会害人害己。
如果祁夫人没有借着身份在沈家兴风作浪,害得沈二夫人差点小产,王妃也不会至此下了狠手。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自找的。
沈承君闻言倒是笑了:“你们倒也不觉得我心黑。”
这么一锤子擂下去,伤的可不只是蒋家跟祁家,连带着不少学子都受了连累。
朔月不以为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正有识有品之士,才不会跟这些攀慕虚荣的伪君子为伍,王妃此举也算是肃清了今科举子的歪风邪气,帮他们提前除了害群之马。”
“就是,”冬夏也凑过来附和,大眼睛忽闪忽闪:“依我看,陛下还应该表彰您才对呢,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用给我吃宽心丸,我没那么矫情,早在做之前我就想到会有今日了。”
沈承君失笑的打断了自家贴心小丫鬟的絮叨,无论她们帮她找了多少理由,这一刀砍下来,总会有无辜的人被牵累,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原因。
不过既然做了,她就不会无病又呻吟的跑去后悔。
而且对于这些被牵连的人,她也准备了一些弥补,只不过萧桓比她动作更快了一步,抢在她前面已经做了。
想及此,沈承君眼里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那个家伙,做的永远比说的好。
主仆三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王妃,蒋琬带到。”
自从萧桓卧病,安平王府门外日渐冷清,如今纤细娇小的女子这么一身素服的门外一站,倒是引来了不少围观者,难得的热闹。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蒋琬身上穿的却十分单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唇都冻的有些发紫,盯着‘安平王府’牌匾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重新踏进这座大门,每走一步,蒋琬的表情便坚定一分,眼底的星光便明亮一分。
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无数次的幻想着要重新回到这里的情景,是要满府的人卑躬屈膝的迎接她的重归,还是要踩着沈承君的脸跨过这道门槛。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一种交易的姿态被人带进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够了嫂嫂每天在耳边哭闹拐弯抹角的咒骂,她也看够了嫂嫂娘家人的白眼跟奚落,到最后又如何,还不是求着自己要她施恩救人?
想到这里,蒋琬不由得生出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来,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她在管家的催促下踏进了阔别许久的黎华院正房。
“听说,你想要找我做笔交易?”对于蒋琬,沈承君没任何心情跟她废话,才一进门她便直接选择了开门见山。
蒋琬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脸色,轻笑一声:“是有笔交易想要做,王妃只要能保住我兄长的性命,我自然有等价的消息可以奉上。”
“可以,但前提是,你的消息,足够同你兄长的命等价。”
蒋琬低低一笑,毫不畏惧的抬头:“与我兄长的命等不等价我说不好,但它至少同王妃你的命相关,端看在王妃眼里,您的命跟我兄长的命,孰轻孰重?”
“放肆!”
冬夏厉喝一声,眼底簇起熊熊火光:“大胆刁妇,竟敢拿牢里的贱民跟我家王妃相提并论,他算个什么东西,简直其心可诛,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教训!”
“是!”
早就得了冬夏吩咐的一众粗壮婆子闻言立即在外面应了声,掀开帘子便涌了进来。
蒋琬见状先是畏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脊梁狠狠挺直,毫不惧怕的迎头望向沈承君,眸光灼亮。
“慢。”
沈承君手一抬,止住了那些已经捞起蒋琬一只胳膊的人,轻嗤了一声:“你既然这么胸有成竹,那不妨说来听听,但愿说出来的话,不会让本王妃失望。”
“当然不会。”蒋琬使劲甩开了拉着她的那只手,下颌轻扬:
“妾身手里握着的,可是王妃遇刺幕后主使的来历,王妃应该还记得吧,当晚十分凑巧,妾身刚好与兄长在事发地点附近用膳,那些贼人刚巧就曾在隔壁的房间里密谋策划,被妾身无意中听到几句,只是当时妾身并没有想到对方要针对的人会是王妃您,所以才来不及向您示警……”
“行了,解释的话就不必说了,本王妃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来找你麻烦。”
没等蒋琬说完,沈承君便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她。
“如果你是想说,幕后主使是先前借住在大理寺卿府上的那几人,那你也就不必说了。”
“你知道?”
蒋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承君,刚才那抹淡定的自信立即土崩瓦解,不甘心的尖叫出声:“你竟然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猜的,不过看你的表现,可见我猜的不错。”沈承君秀眉一挑,有些坏心的勾起唇角。
蒋琬瞪圆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不死心道:“好,那就换一个条件!你知道当初在京郊暗杀你的人又是谁吗!”
京郊刺杀!
蒋琬果然是知情的。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
当初在王府外蒋琬气急之下喊的那几句话就引起过她的疑心,现在看来当时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蒋琬见沈承君意有所动,微微松了口气,开始讲起了条件:“只要王妃将我家兄长救出,事后我便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说给您听。”
沈承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声调微微上扬:“事后?”
“没错,就是事后,王妃是聪明人,既然是交易,那就先小人后君子,妾身在王妃手里输过,实在没办法信任王妃。”
沈承君彻底乐了:“那我又凭什么信你呢?”
蒋琬有些着急:“我一介百姓,难道有能力反抗你么?我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救出哥哥,同样的,你有能力救得出他,难道没本事再抓他一次?我没那么傻,跟你作对。”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但是,我讨厌被人威胁。你如果不想说,那就请回吧。”
蒋琬有些急了:“王妃难道不想知道幕后指使了吗?她就藏在您身边,就在您看得见却想不到的地方,随时随地等着给你致命一击!”
沈承君眉头一挑,笑了:“我不怕啊,萧桓会处理好的。”
蒋琬声音一哽,气得眼睛发红,眼里的嫉妒跟愤恨挡都挡不住了。
沈承君心里舒爽极了。
想当年她辛辛苦苦主持王府,蒋琬自恃宠妾身份没事儿就爱当着她的面儿在别人跟前显摆,还总是一副幸幸福福的娇羞模样,说一些‘王爷会处理好的,全凭王爷做主’之类的话。
那时候她可是气得简直要咬碎银牙,现在风水轮流转,沈承君这才发现原来显摆恩爱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情。
难怪那辈子蒋琬没事儿就这么来两句。
嗯,看来这种情况可以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