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这里最近的王家,正是上元节花灯会里同赵家斗灯的那一户人家,叩门者才一亮出萧桓的腰牌,对方便毕恭毕敬的将众人给迎了进去。
瞧那管事同朔风等人十分熟悉的样子,沈承君不用猜也知道,这王、赵两家的花灯比试,萧桓肯定也是插了一手进去的。
还真是无处不在的狐狸。
萧桓伤势本就严重,撑着一口气等到了援军的抵达,这会儿总算是放松了戒备,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沈承君吩咐王家请来的大夫去照顾其他伤员,亲自替萧桓处理了伤口,又行了针喂了药,一直折腾到天色蒙蒙亮,才在丫鬟的服侍下简单洗漱处理了自己的伤,继续守在萧桓的床边,以防突发事件。
期间冬夏等人看不过去,分别来劝沈承君回去休息,都被她摇头拒绝。
因着情形特殊,沈承君派人第二天先给沈家送了信,沈戎立即让人探听了宫里的情况,亲自来王家看了闺女的情况,并告知说,庄妃的确是病了,但并非外面传说的那般严重,只是偶感伤寒高热不退,王府管家已经请了凌墨出山,暂无大碍。
沈承君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更加起疑,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刺杀,究竟是萧桓的手下里出了奸细,还是对付故意混淆了萧桓信息网的视听,让两人险些着了道,还是要等萧桓清醒后才能细查。
听取了沈戎的意见,两人遇刺一事,暂且不易宣扬,众人先都安顿在王家养伤,沈戎抽调了身边的亲卫过来保护,因着冬夏受伤的关系,顺便将府里的冬青送来照顾沈承君。
萧桓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才苏醒。
阳光透过窗棂渗入房间,紫金香炉里袅袅的青烟驱走了恼人的药气,沈承君晕乎乎的计算着时间,估算着差不多该到了给萧桓换药的时辰。
一旁冬青有些不赞同的瞅着沈承君,实在不理解自家小姐非要这么亲力亲为的折腾自己,这才两天而已,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萧桓迷蒙间感觉有只温凉的手探入了他的里衣,他便抬手将其抓住,双眼倏地睁开,迸射出凌厉的眸光。
沈承君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两天两夜没合眼,头晕乎乎的。倏地手腕一痛,被萧桓用力扯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跌到他胸前,沈承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你醒了?”
停下了给他换药的手,沈承君惊讶的看着萧桓,抬手探上了他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烧也已经退了,还是师父的药最管用。”
萧桓拧了拧眉,方才的动作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连带着全身上下都在疼, 顺着那双手的力道靠在软垫上坐起身,四周望了一眼,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问道:“这里是王家?”
“对啊,是王家,母妃的病如今已经好转,你这样回去反而让她老人家忧心,这里安静,养伤也好,我就做主让他们都留在这边休整了。”沈承君点点头,给萧桓掖了掖被角,问道:“师父推测说你大概这个时辰醒,先简单吃些东西再用药吧。”
萧桓轻轻‘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被沿上来回摩挲了几下,黑眸静静望着走去门口的沈承君,几天不见,她消瘦了许多,方才轻轻一瞥,就瞧见她双眸里布满了血丝,样貌也添了几分憔悴,倒是难得的露出几分柔弱来。
沈承君吩咐完冬青去取炉子上温着的药粥,一转头便见萧桓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有些好笑的扬唇,走过来倒了杯温水递给萧桓,在他的床边侧坐下,笑问:“瞧什么呢,才睡了两天就不认得了?”
“嗯,是有些不认得了。”萧桓望着沈承君如花的笑脸,就着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承君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向萧桓。
萧桓修长的手指勾着被角绕了两绕,半晌才道:“你的腿上有伤,应该好好歇着,让他们来照顾我就可以了。”
方才沈承君起身走去门口的样子,虽然竭力表现出正常轻松的样子,但他还是看出她脚步里有几分不稳。
“我没事啊,反正躺在床上也闲不住,还不如守着你。”沈承君垂着头拨弄了两下腰上的玉佩,眸光闪闪的开口,指尖轻轻一个用力,玉坠下的流苏就缠成了一团。
萧桓定定的看着沈承君,明显消瘦的脸颊让他有些心疼,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凌先生怎么说?”
“师父说你暂时适宜静养,最好就先不要挪动地方,让你委屈下,多在这边停一停。”沈承君学着凌墨的语气慢条斯理说了一遍,然后弯弯唇:“我和爹也是这么觉得,这回来的刺客势头不小,你暂时不露面也好,且先看一看朝中的动静。”
萧桓皱眉:“岳父知道了?”
“嗯,我让人通知了爹。”沈承君点点头,将手里空了的茶杯放到矮桌上,解释道:“这次咱们临时决定回京,路上的埋伏显然有备而来,我担心你的信息网出了疏漏,就先让人去找了我爹,听爹说,母妃只是偶感风寒,并没有到了急诏你回京的地步,这中间恐怕是有人故意取巧。”
萧桓薄唇微抿,皱了皱眉,“太劳烦岳父了,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女,好像也是你娘家的人?”
“是的,冬青和冬夏、冬舒一样,都是自小陪我一起长大,”沈承君想起当初因为冬青不待见萧桓,就把她丢在娘家的事儿,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朔月、朔风他们都受了伤,冬青懂些医术,爹让她过来帮忙照顾。”
萧桓许久才道:“朔风他们怎样了?”
“有师父在呢,你就放心吧,”沈承君有些嗔怪的白了萧桓一眼,笑道:“朔月朔风今早还过来看过你,都没有你伤得重,就只冬舒跟你的伤需要再卧床一段时间。刚才冬青出去取粥,他们应该也都得到消息了,过会儿应该就会来看你。”
正说着,冬青便端了清粥过来,沈承君连忙伸手接过来,端着粥用勺子翻了几下散散热气,舀了口送到萧桓嘴边道:“来,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好用药。”
“不必这么麻烦。”萧桓的头略微向后让了让,避开了嘴边的勺子,抬手接过沈承君手里的粥碗,仰头几口就尽数喝了下去,将空碗又递回来。
沈承君安安静静的接住送到冬青手里,唇边的笑意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萧桓不说话,沈承君也不开口,冬青的性子也不如冬夏跳脱,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活跃气氛的作用,眼巴巴的瞅着俩人,也跟着沉默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变得尴尬。
萧桓抬眸看了眼沈承君,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朔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王妃,可以进来吗?”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扬声道:“进来吧,你家主子已经醒了。”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朔风身上绑着纱布,面带笑意的挤了进来,见到萧桓倚着靠枕坐着,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听人说王爷醒了,属下特来探望。”朔风一边俯身行礼,一边说道,转头又看到了沈承君身后的冬青,又朝着冬青作揖,嬉皮笑脸道:“还要多谢冬青姑娘这几天对我们兄弟的照顾,有劳有劳。”
结果这一弯腰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疵牙咧嘴好不夸张,模样滑稽又好笑。
冬青原本是个冷性子,被他这么胡搅着一闹,水亮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俏脸一红,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伤都好了?”萧桓淡淡的抬眸问他。
朔风的笑脸一收,立马换了严肃的表情,郑重道:“已经无碍了,属下今早已经分别给府里和宫里递了消息,追查背后指使。还有暗堂那边,我也让……”
“你们且先聊着。”没等朔风说完,沈承君便扶着冬青的手缓缓起身,低头拂了拂裙裾上的褶皱,淡淡道:“我去那边看看冬舒和朔月,就不打扰多听了。”
说罢,带着冬青便往外走。
朔风惊讶的瞧了瞧沈承君,又望了望萧桓,直觉上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王爷看重王妃,两人又刚刚一同经历了这场刺杀,他才想着这些事应该是不需要避讳着王妃的,可王妃这是摆明了不愿意多听。
还有他刚才故意耍宝,如果放在平时,王妃肯定会忍不住笑着打趣他几声,但这会儿却啥反应都没有,而且主子昏迷这几天,王妃一直都没出过这个房间,怎么说走就走?
朔风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萧桓,望着沈承君劝道:“朔月那边应该也已经得了消息,很快就会过来了,外面雪大风大的,王妃您还是别过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吧,您腿上还有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