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让她发疯的是此刻忽然抓着她往她身上套衣服的几个粗使婆子,以及她们口中说的,王妃要将她遣送回蒋家的话。
蒋家?
蒋家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啊,难道她要跟着父母一起去那个蛮荒的流放之地吗?
不要!她不要!死都不要!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王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府来的!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快放开我!”
蒋琬狠命的挣扎,她才不要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要扶持娘家平反,她要做王府侧妃!她要当皇室王妃!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冬夏派过来的人都是后院粗使的强壮婆子,这会儿听到蒋琬这么说,全都冷笑起来。
“王爷也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的?你可是谋害王妃的嫌犯,咱们王妃仁厚慈爱,不追究你也就罢了,还赏给你嫁妆让你荣归,这可是天大的恩德,还不赶紧起来,也不想想你家里人做的那些荒唐事儿,要是换成我,早就羞愧的一脑袋碰死了干净,还有脸一直赖在府里不走?”
“我没有!是沈承君她冤枉我!她冤枉我!她嫉妒我有王爷的宠爱,嫉妒我的年轻貌美,她是故意害我!”蒋琬死命的挣扎,最后挣脱不掉,奋力在拉着她胳膊的女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哟!”那婆子痛叫了一声,痛的一甩手便一个耳光甩了出去,打的蒋琬半边脸都跟着肿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那婆子吹了吹被咬的胳膊,两手叉着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还嫉妒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比得上王妃一根手指头吗?还嫉妒你?”
“可不是,还年轻貌美,你岁数比咱们王妃还要大,年轻个屁了。”一边的婆子扭了蒋琬的胳膊,冷笑:“还明媒正娶?姑娘怕是还没睡醒吧?您连堂都没拜完,就把自己给嫁了,你爹妈要是知道了还不被你给气死啊。”
“就是,我要是有这种闺女,生出来的时候就在盆里溺死了。也就王妃心善,还给她准备那么多好东西,那可是够人好好过几辈子的了。”
“就是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留下来你能有好日子过?王妃原谅了那些千金小姐,不得已也就饶了你,等势头一过,你以为你这个嫌疑人还能继续好好的住在这儿?”
几人一边说一边拉扯着蒋琬往黎华院走,一路上蒋琬哭哭啼啼的想要求救,结果府里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鄙夷,让她心凉了半截。
沈承君上一次见到蒋琬是云阳入府那次,她躲在树后哭泣,那时的蒋琬虽然面色憔悴,却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柔弱风情,可这一回倒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原本巴掌大的小脸儿缩得更小,右脸红肿着,眼泪鼻涕横流,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竟是瘦的都有些脱像了,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目光阴厉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锁魂恶鬼,恨不能啖其肉噬其魂。
冬夏蹙着没挡在沈承君面前,却被沈承君伸手推到了旁边。
蒋琬这个样子,忽然让沈承君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终日被困在黎华院里流连病榻,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偶尔看到镜子里的人,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
那时候的蒋琬跟辛玖语两人结成同盟,蒋琬还多次以侧妃的名义请辛玖语入府小聚,一个在王府里兴风作浪,一个在外面煽风点火,配合的天衣无缝。
沈承君记得沈家判罪的那一天,蒋琬身着艳丽的带着辛玖语来到黎华院里朝她耀武扬威,对她极尽嘲讽,将父亲的罪状在她面前一一列举,最后还告诉她,蒋父因为检举有功,官升一级。
沈承君有些恍惚,她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看着蒋琬的目光也是如此刻她望着自己时这样痛恨怨毒,但她知道,那时候她的绝望怨恨,比蒋琬此时此刻,浓重了千倍万倍。
淡淡的看着被按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蒋琬,沈承君唇角浅浅勾起,如今角色互换,你的父母亲人尚在,你的健康美貌犹存,你却这么快就撑不住了么。
那你曾经对我做下的,你要如何承受得起。
轻轻闭了下眼睛,沈承君将那些心头忽然浮起的焦躁压下,曼声道:“蒋琬,你客居王府数月,本王妃有意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蒋琬仰着头怒视着沈承君,这个时候她也清楚再怎么哭求都是没有用的,反而止了泪,脊背挺直:“妾身是堂堂正正被花轿迎娶进府的,凭什么要因为王妃你的喜恶而决定去留?”
“堂堂正正?天地未拜,父母未认,宾客未宴。”沈承君冷笑:“好一个堂堂正正的媳妇!”
“那也是你害我!”想起当日婚礼上的一幕,蒋琬尖叫挣扎起来,想要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冲。
“放肆!”冬夏厉喝一声,旁边的婆子立即上前来要掌蒋琬的嘴。
蒋琬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沈承君微微蹙了眉:“住手。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扬起手的婆子脸色微变,讨好的谄笑道:“回王妃,方才请蒋姑娘过来的时候她对您颇有微词,奴婢们实在看不过,才小惩大诫。”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拜高踩低是人的通病,当年这种待遇她也受过,但是因着萧桓还算有良心的回护,外加冬夏冬舒的强势反击,最多也就是处境差些,还真没谁敢往她脸上招呼,所以从一开始沈承君就没打算打人。
而且蒋琬现在脸上带着伤,瞧这样子今天是不能被送出王府了。
“王妃饶命!”几个婆子见状惊慌的跪在地上,口中连连告罪。
蒋琬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沈承君:“何必装好心,若没有你故意轻贱,令花轩里怎会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房内的东西又都去哪了?沈承君,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
“作态?难不成,你以为本王妃处罚她们,是在给你出气?”沈承君好笑的看了蒋琬一眼:“本王妃让她们带人过来,她们多做了事,罚,只是因为她们没有听话,至于打了你,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本王妃倒真不乐意管。”
“你……”蒋琬气恨的瞪着沈承君,眼圈红红的,若放在平时,这副模样的确能唤起不少人的同情跟怜爱,可配上她此刻这般不堪入目的脸,就只让人觉得违和别扭了。
冬夏实在看不下去,撇嘴道:“你一个家没名没分死赖着别人家不肯走的外人,凭什么还要使唤我们府里的奴婢,你当咱们府里是开善堂的?房里的东西是王府的又不是你的,给你用是施舍,不给你用是本份,贪心不足,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行了。”沈承君不耐的蹙眉,懒得继续跟蒋琬废话:“我今日也不是叫你来跟你商量的,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可以继续留下,但府里不养无用之人,你的针线女红不出众,又因为出身不祥不能抛头露面给客人端茶递水,那就只能跟她们一样,做府里的粗使下人。”
说着,沈承君指了指刚才抓了蒋琬过来的那几个人,蒋琬缩了缩脖子。
“第二条路,就是你同意家去,院子这些东西你都可以拿走,本王妃会派车送你回去,另外再给你三百两银子傍身,算是你我主仆一场,好聚好散,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蒋琬愿意选的,她便垂着头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沈承君却乐了:“如果你都不选,那就别怪我让人将你以刺杀王妃的罪名丢出去,到时候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你可别哭着后悔。”
“我没刺杀你!”蒋琬倏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沈承君。
“是啊,你现在还没有。”沈承君低笑着垂眸,忽然身形一动,眨眼间就到了蒋琬的身前,在她发出惊呼以前,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开始收力。
蒋琬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神却一瞬间冰冷如刀锋,那双曾经拉她出泥潭的手此刻正箍在她的脖子上,用磨人的速度开始渐渐收紧,直至她呼吸受阻,胸口仿佛是憋着什么东西急需挣扎而出。
“不……”嘴不自觉的长大,蒋琬绝望又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结果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耳边隐约的嗡鸣声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近手处有一道金光可碰,她直接伸手抓了过去,想也不想的狠狠一挥。
刺啦一声,伴随着众人的惊呼,蒋琬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倏地消失,她狠狠的跌在地上,贪婪的呼吸,凛冽的空气呛得胸腹闷痛,止不住的咳嗽,眼泪汹涌的滚落,她毫不怀疑,沈承君是真的要杀了她!
“小姐!”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