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发现惊住了,如果事实真如我看到的那样,我很有可能进入了某个结界里。我开始后悔不该轻易进入寨子,或许我当时再多观察片刻就会发现端倪。哎,既然已经进来了,后悔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十四兄弟,看什么呢?快来坐下喝口茶。”山哥,也就是邀请我过来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向他,活生生的气息和脸上真诚的笑容怎么也不像是鬼魂或者幻象。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笑容说:“好嘞。”
坐下之后,我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而来。我将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确有微涩的感觉。举头将那碗茶水一饮而尽,然而茶入口即无,没有一丝一毫进入腹中的。不出我所料,这茶水也不是真实的茶水,虽然有茶香茶味却终究是空。
“怎么样?这是今年的新茶,从几十里外的寨子里换来的,还喝的惯吧?”
我点头笑道:“好茶。”
“对了。”我将茶碗放下,问道:“山哥,你知道巫族吗?”
山哥脸色变了变,然后压低声音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要事找白蠡族长帮忙的,只是前几日地图不甚丢失,所以才……”
没等我说完山哥就打断了我的话,道:“什么白蠡族长?巫族的族长是白虬,你说的白蠡是我们巫族的大长老吧?”
“你说的白虬是白蠡的哥哥吗?”我立刻问道。
山哥一脸莫名地点头道:“没错啊。”
这一次我彻底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寨子距离巫族应该已经不远了,不可能消息闭塞到滞后这么多年,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寨子的时空还停留在白蠡篡位之前的某个时间点。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结界,而且这种情况以前就出现过。
在抗战时期,东洋人曾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了一项惨无人道的人体病毒实验,大大小小的实验室里死去的国人不计其数。有那么一处地方,因为实验中出现了纰漏,导致毒气蔓延了整个地下实验室,实验室里的人全都在不知不觉间死去。这些人死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依旧重复着生前每日都在做的事情。
实验室里的鬼魂们全都认为自己还活在当下的时空,而且他们每一天都只能重复昨天做过的事情,久而久之这个时空就真的停留在他们死前的时间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当所有的鬼魂都认为自己活在1942年的时候,那个时空就真的停留在了1942年,因为没有了推动时间流逝的主体。这个主体广义上来说是变化,狭义上来说是促进变化的人。
时间相对于人来说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人在推动时间的变化,同时时间也在促进人发生改变。这两者是相对的,也是缺一不可的。在人类产生以前,时间对于人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个时候我们称之为混沌。直到神产生了,时间对于神才有了意义,而后人出现了,时间对于人也就有了意义。
如果要做一个比喻的话,那个实验室中的鬼魂就等于是一直在空转,而且永远不会损坏的机器。即便是过了一万年,它们也还是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么时间对于它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某一天,有人误入了那个地下实验室,因为这个人的加入使时间再次变得有意义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停滞的时空继续前行,固有的规则被打破,那个停滞的时空最终还是崩坏了。
我不知道这个寨子是不是和那个病毒实验室的情况一样,如果一样的话,我的出现很可能也会改变时间的规则。这个寨子或许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发生一些无法预知的改变。
晚饭过后,我告诉山哥想去寨子里四处转转。我悄悄离开了寨子,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渐渐沉入群山之中不见踪影,天色也暗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太阳落山代表着我已经离开那个结界了吧。
就在我想着接下来该往哪儿走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很快,我看到两个人影正在向我这边跑来,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几十点亮光。等到离得近了,我才看清那些亮光是火把上的火焰,看样子是有人在追前面那两个人。这两个逃跑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后面的人中有几个骑马的,他们很快追了上来将这一对男女围住。此时,我就躲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被我看在眼里。
骑马的人有三个,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一个上身赤膊肌肉凸出的大块头,还有一个二十八九岁,长得俊朗有型的青年。让我尤为注意的是那个光膀子的大块头,我越看越觉得他和祁门长得很像,就像是年轻版的祁门。
接下来,那个俊朗青年说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惊了。
“白瑜,盏婆,你们两个人可要想好了,是继续跟我作对还是把白翳交给我然后归降于我。”
“白蠡,你这个弑兄夺权、残杀同族的败类!想让我们归降,做梦去吧!”这的确是白瑜的声音。
白瑜、盏娘、白蠡、白翳、祁门这些人都在现场,这里的白翳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这情况分明就是十年前夺权那夜的回放。我以为我跑出了寨子就离开了结界,可是现在看来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我看到白瑜将怀里的白翳交给盏娘,然后挡在她们面前说:“你们先走!”
盏娘立刻摇头道:“不!你带圣女离开,我来挡住他们。”
白蠡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争个先后吗?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
盏娘怀里的白翳用天真的大眼睛看了看盏娘和白瑜,又看了看白蠡,然后用稚嫩的声音说:“盏娘娘,叔父,你们在干什么?”
盏娘捂住白翳的眼睛道:“没事,我们在玩儿。你把眼睛闭起来,我不让你睁开你千万别睁开。”
白翳乖巧地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将头埋在盏娘的胸口。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后方的大部队已经快速追了上来,数十个人将白瑜三人团团围住。
盏娘看着白蠡道:“白蠡,现在族长的位置已经是你的了,你又何必要斩尽杀绝。你放心,今日你若放我们离开,我保证我们永不再踏足妙苗疆一步。”
白蠡冷笑道:“现在你们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力。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就这么简单。”
白瑜扫视四周,似乎知道已经无路可逃了。他看向白蠡咬牙说道:“族长让我们保护圣女离开,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既然你一再苦苦相逼,也别怪我不顾同族的情义!”
言毕,白瑜的身上突然窜出了三尺高的火焰。紧接着火焰从他的身上缓缓升起,一只火鬼出现在了白瑜的头顶上方。
在白瑜动手的同时,盏娘脚下的土地迅速湿润起来,一层薄薄的水渍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周围蔓延。
在他们动手的下一秒,白蠡身边的祁门和另一个人也动手了,两只护身鬼一左一右守在白蠡面前。
白瑜看着那个瘦小男子冷声道:“祁连,老子先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祁连?祁门?这该不会是两兄弟吧,可是这体型也差太多了。
火鬼在空中划过一道火焰射向祁连,祁连立刻从马背上翻身而起。下一刻,他身下的骏马被火鬼砸中,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变成了一堆焦肉。紧接着祁连的护身鬼拔地而起冲向火鬼,两只恶鬼立刻扭打在一起。
祁门的那只恶鬼刚要冲上去帮忙,两条惨白的手臂从水面下钻出抓住那恶鬼的腿,这是盏娘的水鬼。恶鬼瞬间被水鬼拉下去半个身子,显然祁门的护身鬼比起盏娘的水鬼差的太多。
突然间,祁门扬手对着盏娘挥去,一片星星点点的不明物体飞向了盏娘。
盏娘脸色突变,立刻从腰间挂着的小布包里抓出一把草灰似的东西洒了出去。那些星点遇到这草灰顿时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盏娘冷哼道:“祁门,你敢在我面前用蛊,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蛊术!”
说话的同时盏娘还扬手指着祁门,似乎表达对他的藐视。然而一直没有动手的白蠡突然伸手抓住祁门的肩膀将他推下了马,紧接着那匹马的身上开始迅速溃烂开裂,数十条蛇从伤口中涌出来,看上去甚是骇人。
我暗暗咂舌,无声无息间对人下蛊,盏娘的蛊术明显比祁门高明太多了。要不是白蠡眼疾手快,祁门现在已经被毒蛇咬得肠穿肚烂了。
祁门看着浑身溃烂却还在挣扎嘶鸣的坐骑,也是满脸的后怕,看着盏娘的眼神都有些恐惧了。
白蠡拍手笑道:“不愧是十二长老中蛊术最强的蛊美人,来看看我这美人蛊你能躲得过吗?”
“美人蛊?”
盏娘脸色剧变,抱着白翳迅速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