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是在逃回小镇的路上被蛊虫杀死的,那么在到达镇口的时候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惊恐的表情。如果他们是在从镇口返回的途中被蛊虫入脑的,那么他们在镇口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宁可回头去面对恐怖的蛊虫也不愿意逃回小镇。
这个与世隔绝的深山古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整个小镇遭受如此的灭顶之灾?想要弄清楚原因,只有再回到古镇上好好搜索一番,或许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那些灵魂早已离体肉身却依旧在饱受煎熬的镇民,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职业道德和使命感作祟,只有将他们入土,我的心才不会愧疚和不安。
记得在七星墓里,我一靠近那两句尸体蛊虫就会从他们的脑袋里飞出来。反正我又花娥蛊母在身,这些蛊虫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挑了一个位置相对独立的尸体走去,此刻这个尸体正踮起脚尖向着坑洞里张望,本该是好奇的表情此刻在她的脸上显得诡异而恐怖。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女尸身边,过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女尸没有任何反应。我缓缓伸出手在女尸的眉心轻点一下,一声轻微开裂声传来,女尸眉心裂开一个三厘米长的裂缝。紧接着“咔”“咔”“咔”声不断,坑洞附近的尸体脑门儿全都裂开了。
擦!还带连锁反应的。
按照正常情况,接下来会有一只指甲盖大小、五颜六色的虫子从脑门儿上的裂缝里钻出来,接着这些虫子会长出透明的翅膀,然后见人就咬。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我甚至有种冲动想扒开那条缝隙看看到底有没有蛊虫在里面。
很快,一条布满尖刺的某种虫类的爪子从那条裂缝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条。这一对爪子长约五公分,在太阳的映照下泛着五彩光泽,末尾处向内弯曲成勾,内侧薄儿锋利如刀刃。
我心里已经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光是一对爪子就这么粗壮,整个蛊虫估计至少得有巴掌那么大。
“咔……咔咔……”
强劲有力的一对爪子不断将尸体脑门上的裂缝撑开,破碎的骨头渣子唰唰往地上掉。噗嗤,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头部从裂缝里钻了出来,之前伸出来的那一对小爪原来只是它的颚牙。尸体终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此刻那只巨型蛊虫正在努力地将它庞大的身躯挤出裂缝。与此同时,其他几具尸体也陆续倒下,我这才注意到他们脑袋里的蛊虫也快要爬出来了。
我咽了一口口水往后退了几步,我不知道这些蛊虫的体型为什么和七星墓里差这么多,我只知道如果继续待在这儿我可能就走不掉了。
偏偏这时候一阵浓烟滚滚而来,大部队不知何时已经从镇口折回,现在正快速接近坑口。这些蛊虫之间是有感应的,一旦他们来到坑口附近,脑门儿里的蛊虫就会齐齐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从后侧退走避开大部队,然后从侧面绕回镇上。我倒是不担心那些蛊虫,从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些蛊虫只有在感知到附近有活物的时候才会追击,否则一般不会主动离开宿主。因此只要我不在那里,那些蛊虫应该会安分下来。
小镇上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连老鼠都见不到一只。动物对于危险和灾难的感知强于人,或许在蛊虫出现的那一刻它们就已经逃离了小镇。
再次回到小镇,我发现这里非常干净,干净的有些不正常。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我却连一直鬼都没见到,这不合理。
不论如何这些蛊虫留在这里都是巨大的隐患,为今之计要先将已经苏醒的蛊虫除掉,再把坑洞掩埋起来防止有人来此横遭灾难。
小镇与世隔绝,电这种东西肯定是没有的,照明只能靠油灯。我挨家挨户地搜罗出灯油,然后折了几十只纸鹤当搬运工从空中将灯油倒在蛊虫聚集的地方。好在这些蛊虫因为我的离开并没有继续爬出尸体,所以也不担心它们振翅逃离。
来回几次之后,灯油将所有的尸体被蛊虫全都覆盖住。我将一张引火符叠成的纸鹤放出,当它落到那些灯油上的时候火光突现。火焰像是洪水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瞬间将镇民门的尸身连带着蛊虫一起包裹起来。
看到蛊虫随着尸体渐渐化作焦炭,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思虑再三,我决定回到白瑜和盏婆那里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二人精通蛊术,由他们处理这些蛊虫最为合适,否则这些尚未苏醒的蛊虫迟早会带来灾难。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当我再次返回养蛊林的木屋时,居然没有找到白瑜和盏婆。我在木屋等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见到他们回来。木屋里的一切摆设都很正常,不像是有计划的远行。这两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事分轻重缓急,古镇蛊虫的事不急在这一时,那个玉藻前才是最让我担心的。所以,我必须尽快拿到万年鬼蛊救出被困在结界里的特调局众人。
两天之后,我再次回到了古镇。因为不放心蛊虫的事情,我再次来到掩埋养蛊坛的坑洞旁。这一次,我彻底傻眼了。眼前的坑洞比我离开时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坑中已经空空如也,那些封存着蛊虫的坛子全都不见了。
白瑜和盏婆不见了,蛊坛也消失了,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究竟是谁可以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将至少上千个蛊坛全都运走?古镇居民临死前在镇口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疑团一个接着一个,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我可以推测的范围。
疑惑归疑惑,路还是要继续走。我此行的目的是万年鬼蛊,其他的事情只要不是威胁到人间安危都和我没有关系。
顺着地图上路线一连走了四五天的时间,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了一个叫名南寨的小山寨。整个寨子总共只有十来户人家,人口不过二三十且多为老弱妇孺。
晚上,我借宿在一个老婆婆家里。婆婆看上去六七十岁,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应该是她的孙女或者外孙女,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晚饭之后,婆婆坐在门前抽着一尺来长的竹筒水烟。她不时抬头仰望夜空,脸上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从她的眼睛里偶尔可以看到一丝怀念和怅然。这个时候,我觉得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个小女孩十分乖巧,依偎在婆婆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很久才会眨一下。
从我进门起就没听过小女孩儿说话,婆婆的话也极少,而且大部分我都听不懂。
我站在她们身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抬头看着夜空。大山里的夜空和城里完全不一样,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见过这样璀璨的星空了。
“很美吧?”婆婆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我愣了愣,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对我说话,因为从我敲开她们家的门开始她就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
“星空很美吧?”婆婆再次问道,发音和语调有些奇怪,不过我还是听懂了。
我点点头说:“非常美!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了。”
婆婆一反常态地和我聊了起来。她吸了一口竹筒烟,再次开口道:“你说晚上的天空是星多星还是黑色多?”
“自然是黑色多。”虽然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出于尊敬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婆婆紧接着又问:“你觉得是星星好看,还是黑夜好看?”
我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星星比较好看吧。”在城市里看过了太多没有星星的夜幕,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婆婆淡淡地一笑说:“如果没有了夜幕哪里还能看得见星星?”
“这……”
婆婆没有为难我,继续说道:“人的一生就像这夜空,黑暗总是多的,可是有了星的点缀依然很美。”
“可是总有看不到星星的时候吧?”我反驳道。
婆婆笑了笑,起身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道:“还有黎明。”
这一刻,我陷入了沉思。黑夜、星辰、黎明三个词汇在我脑海中翻腾不息,犹如一道哲学的命题让我难以琢磨。
当我从沉思中醒来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婆婆后来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不再像之前那样古怪,我听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阻碍。当我想去问她的时候,她屋里的灯已经熄灭,我也不好再去打扰。
连日跋山涉水让我异常疲惫,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将几间屋子全部走遍之后,我竟然没有看到婆婆和小女孩。我出去询问寨子里的其他人,他们告诉我这两个人一早就背着行囊离开了。我问为什么她们要离开,没有人可以回答我。后来有人告诉我,早在几天之前婆婆就已经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了,只是她说要等一个人,所以才留到了今天。
等一个人,等谁?是我吗?她怎么会知道我会来到这儿,又为什么匆匆离开?
我突然感觉心累,所有的事情全靠猜,但又完全猜不出原因。这种感觉比便秘还要难受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