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衔愣了愣,捏捏她的耳朵:“说什么傻话,你能站在我面前说愿意嫁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扶着走进去,风衔环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静默了一会儿将她抱起放在榻上,他独个跪在榻边,将脸靠在她膝盖上。
“我们将来要生几个孩儿?生几个男孩,女孩?”风衔若有所思地抚在她的腿上,几次想用力抓紧她,却又怕她会疼。
两两困倦得很快,这时又将将要睡着了,嘴边呓语:“那些还很久远……”
风衔喃喃自语:“久远吗?”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他想了一阵,笑说:“我要的不多,只想要有一个孩儿长得像你。将来我可以牵着他,可以给他当马骑,可以把他扛在肩头,等他长大了,便跟他聊心事,讲道理,争吵,打架……而你在一旁看着我们胡闹,从来都是帮着他,我会有些吃醋……”
两两听他说着说着便熟睡了,总以为晚上可以梦到以后宁静欢快,有个小家伙在旁边蹦跳的情形,结果醒来才发觉一夜无梦。今天就是成亲之日了,两两心下不免有些莫名的凄怆,但期待和忐忑更甚,她看拂逆已命人来给她梳妆,心里叹一声,放下吧,放下爱的太累的人,还给自己最初的宁静也好。
拂逆走进来,道:“我来给你梳头吧。”
两两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为我梳头?”
拂逆道:“以大哥身份,为小妹梳头,送她出嫁。”说着他抚摸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还有祭容的心脏。
两两应允。他梳好之后,又将明艳的发饰钗钿为她带好,正和她对镜相视一笑,外面忽然有人传话请他出去。
拂逆便向侍女道:“你们服侍神主吧。”说着便快步出去。那侍女们很快捧着粉黛和艳丽霞帔前来。
静静等着一切都打扮妥当,便到了黄昏。两两心里想着这是谁选的时辰,都将到晚上了还不行礼……不会是新郎溜了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正担忧着,便开门出去,从寝殿后庭向前,见风衔正身着常服在门口与拂逆神色凝重地说些什么。
两两也不管那么许多了,一阵风似的飘过去打断他们,对风衔说:“入夜了,你们两人依依不舍是在做什么?我的郎官为什么还没有穿该穿的衣裳,还有你拂逆,怎么不去做该做的事?”
拂逆皱了皱眉,瞥一眼风衔便下去了。
风衔望着她,伸出手将她拉到身侧,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逡巡一阵,爱意盈满却隐隐有些愁绪。他说:“我不会忘记你今晚的样子。”说着拥她入怀,也不说话地抱了一阵,说道:“你什么也不要问,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两素来知道成亲时候,新郎官都要在外面奔来忙去,只好说:“那我等你,你……你快点回来。”
“嗯。”风衔最后摩挲一遍她的脸颊,随后松手道:“新娘子怎么能提前出来,你快回去榻上。累了便先睡吧,我不许你强撑着。”
两两道:“那你回来要叫醒我。”
风衔在她额头吻了吻:“我看着你回去。”
两两有些不情愿,但觉得这日子应该他做主,以后她都要仰仗他为自己的夫君,只好点点头退回去。但心下总有些疑虑。
果然等着等着,她便不争气地睡着了。这一晚却是做了梦,梦到仍然在虚空境中,和师父和衣而睡,睡得香甜,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他,忽然觉得什么都抓不到。她着急,拼命想要去抱,奈何身子在睡梦之中,除了手指哪里也动不了。可就是无论如何都触不到他。明明那么近地躺在身边,为什么就是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梦里的人急得哭了,哭得累了,蒙蒙然又睡过去。
再醒来时,昨晚做的梦却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枕边有些湿,眼睛也又困又沉。瞪了瞪眼睛,才发觉榻上没有风衔回来过的痕迹。
她昨夜的霞帔还在身上,觉出了不对劲,赶忙出去叫来拂逆。拂逆一见她,便道:“这事青帝嘱咐不能吵醒神主,所以……拖到现在……”
两两一听他语气就知道出了大事,急得问:“你倒是快说什么事啊!”
拂逆踟蹰道:“昨夜赤帝并姜鸢公主,带着大军赶来,说若是不放青帝,便要冲扰魔界。我本叫冰王兄弟去迎战,但青帝说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便自己去了。我令冰王兄弟带兵相护,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青帝走前又交代,无论如何不能吵醒你,我想着他有计较,加之冰王兄弟骁勇,魔兵也初有成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两两心里忐忑,问:“战况如何?”
拂逆道:“方才派月聆前去查看,现下应该快回来了。”
两两怒道:“他让你不吵醒我,你便不及时来告知我,你是谁的臣子!”
拂逆赶忙道:“神主息怒,此事有蹊跷。我早已经封锁消息,成婚之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魔界守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有人传出婚讯去。”
月聆已经回来,神情慌张地说:“青帝被撸去了。”
拂逆大惊:“怎么会?冰王和秋见呢?”
月聆道:“青帝全无抵抗,那个姜鸢公主对着我方叫一声‘帝君’,他便回一声‘帝后’。两人相对了一会儿,他便叫人不要向前,自己向赤帝那方走去。冰王和秋见眼看不妙,就冲出去想将他抢回来,结果赤帝对上冰王,秋见要帮冰王时,那姜鸢公主也上来以异法拦路,还布下诡异阵法,使得全军头顶笼罩织网绿毒……冰王躲避诡阵时被赤帝砍下受了重伤,全军只好向后退去。”
拂逆:“那,那青帝呢?他是何反应?”
月聆忽然恨恨地低头说:“青帝没有出手,冷眼旁观,就好像带着魔兵入阵一般。神主,现在我们需得再加派兵力,否则冰王可能回不来了……”说道最后有些哽咽,但眼神坚定带着恨意。
拂逆道:“那叫叶无垠来。”
两两可没有功夫听他再安排什么战术,召云便飞出去。她心中算出了方位,迅疾飞过去,但见厮杀激烈,妖法阵型笼罩的毒瘴中,血肉横飞。两两融骨笛在嘴边吹响,那妖阵渐渐被击破,对面的天兵天将开始有了异动。
青帝忽然大声道:“全部退下,闭合五感!”
天兵天将听他指挥,向后退去。
青帝遥遥望过来,以心传音道:“是我叫他们前来的。两两,天灭魔乃亘古之责,我还是不想背叛兄长。你问我能不能接受一个不完整的你,我现在回答你:我不能。”说罢他咬了咬牙关,幻术瞬时大作,狂风席卷,魔军眼前昏蒙一片。
两两红色霞帔掩盖在灰雾之中,脑袋里的震惊还没有散去。
无垠这时率军赶到,对方却已经退去。无垠用术法化开幻术,查探伤亡后赶忙向她禀报:“军中不见冰王和秋见两位大将,但地上有血迹,我闻之有冰王灵气,看样子是他们兄弟被对方撸去了。”
两两望着远处奔腾而去的大军,脑袋愈发昏沉,口中道:“风衔是要用他们两人,来向天帝邀功吗?”
说着说着,嘴唇和手都颤抖起来:“他不可能骗我的。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道?他一定是有苦衷……是谁在左右他……”
月聆已经站在她身后,听到她这么说,犹疑地说:“之前听说青帝一个人去了落枫山,月聆猜测是去见过玉宸君。”
两两听到这个名字,手指紧攥融骨笛,指甲嵌入犹有血红。
“是师父……是他不放我好过……”
骨笛感受到她灵力的膨胀,笛中剑尖出,寒光四溢。两两持着剑笛吩咐人回去。她对着突然的变故震得失了心魄,回想昨夜满怀期待地等了风衔一夜,今天只看到他决绝的背影。定然是师父又向风衔灌输什么大道理,要他为天帝放弃她!
两两气急,毫不犹豫地向落枫山顶而去。她这次可不要问,什么也不想听他说。山顶清静殿里袅袅沉香,两两红衣带煞地冲进去,手中剑笛一出,望见殿上盘坐的那人,毫不犹豫地便刺下去。
玉宸一愣,手臂隔开她的剑笛,身上月白袍一转,站立在离她一丈开外,问:“你这是何意?”
两两目光狠厉,道:“何意?还我的夫婿来!”
她剑光霍霍,玉宸连连后退格挡,最后退无可退,被她一剑刺中肩头旧伤。伤口大痛,他忍不住呻吟一声,拍掌将她推出去。
见她在他掌风下后退数步,他问:“风衔怎么了?”
两两冷笑:“你是伤心了吗?因为我要和他成婚,你恼羞成怒了吗?玉宸……你真是欺人太甚,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你回尘寰……若不然,我……我早点嫁给师兄,就不用受这些无端的苦楚了……”
说道最后,声音依旧发颤,望着他的眼神恨意却越来越深。她顿了顿,起身将骨笛放在嘴边,说:“你觉得我救活你,乃是累了你,那么,你现在便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