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殿去便见果然。她从后抱着虚夷,死也不放手,将泪都抹在他的身上。原本庄诸真人也在,都被她吓得钻回去非礼勿视了。
“虚夷……我好怕,你可不可以保护我?”
虚夷想将她从他背上扒拉下来,但奈何她紧紧抱着,也只好哭笑不得。
“是谁要欺负你了?”
“是我……”两两腿不着地飘过来,身子早已经不是鬼魂之色。但姜鸢仍旧抚在他背上哭泣不止。
虚夷的脱壳术已经练成,无论是魂灵脱出肉身,还是魂灵肉身一齐脱出,都游刃有余。他见劝导没有用,只好脱壳,从她怀抱里钻出来站在两两的身侧,笑道:“你是说孤童么,我将他找回来了,妖狼也是我杀的。”
姜鸢手里一扑空,心里就凉了半截,听他如此说,也算是解了她的疑惑,渐渐地收了眼泪冷静下来。
两两却是一愣,虚夷怎么会知道妖狼呢……难道她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袍角不是幻觉,竟然是他吗?那他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所以那个亲吻也是真的吧,还不承认违背人伦……好歹他也是师父的肉身,哪里不违背人伦。
姜鸢泪眼婆娑地走过来,捏了捏两两的胳膊。虚夷伸出手去将她的胳膊从两两胳膊上拿开。
姜鸢一愣,就势用手去抹掉眼泪,望着两两说:“我本想要扶着你,结果还是没有料到你生了自尽的心思,没能拉住你,你可恨我么,好徒儿?”
两两瞧她这么说,内心有点反胃,但她不想再和姜鸢纠缠什么,于是说:“不恨你,是我自己没站稳来着。”
姜鸢大概已经预备着看她生起气来,再声嘶力竭地哭一场,好让虚夷能怜悯她一把。没料到两两这样便将她的路堵上了。但好歹虚夷信了,便知道不是她使得坏心眼,她倒是挺两全其美的。
她又说:“那转灵丹也是子华上仙拿出来的,我并不知情。”
两两答:“我也不怪他。”
又是给她噎了回去,她喉咙咽了一口唾沫,垂泪叹息说:“掌殿和各位长老那里,我也已经为你求过情,只要你以后尊师重礼,一心修行,不再生不敬的心思便没事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两两很想给她喝彩。两两的不伦行径仍旧是实实在在地,只是这会儿变成了一念之差,情有可原,她还说了好话,可想自己是应当感激她才对了。
两两暗暗冷笑,嘴上说:“孤童记得清楚了,不敢再逾礼,和狮虎一定恭恭敬敬的。”
姜鸢嗯一声,目光寥落地略过虚夷,却见他只望着两两,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这样的神情着实侮辱了她,她甩着袖子便出去了。
两两还想要追出去瞧瞧,虚夷忽然挽住她的袖子,将她一把拉到怀中,眉眼含笑地问:“要和我恭恭敬敬的?”
两两一惊,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你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他攥着她的胳膊越来越紧:“说什么傻话。”说罢便闭上眼睛,又要吻上来。
阖着眼睛的虚夷忽然说:“变回女身来。”
甚至有那么一刻在邪恶地想,师父,你要是不要醒来了吧……
浑身忽然一震,两两觉出这种可怕的念头,两手推开虚夷说:“我要……我要透透气。不要追来。”
说罢提着裙角跑出去,一出门不忘把自己变回男身,一口气捏个云诀奔出老远,远到夜里终于看不到集仙殿的地方,坐在云端抬头望着月亮,口中喃喃:“师父,原谅我,师父,你可真的要原谅我啊。”
摸摸嘴边还是湿湿滑滑的,心里也在忐忑地乱跳,自己便觉得罪恶更加深重了。
狠命地甩了几下头,忽然观微到下面有一处亮着烛光的小亭子,这亭子刚好在玄慕山的结界之外,却又离结界如此的近。
那烛光的亭子里坐着姜鸢公主和一个红衣黑发的女人,两两仔细看去,这正是那将她化为蛇身的婳缠。
她想起风衔说过,这种妖占据死人的尸体为寄生,如若占据有灵力的身体,便会连这人的灵力和修为一齐吞并吸收在体内。如若这妖真的吞并了婳缠,那么婳缠的两万年修为和全身的灵力便全都与她融为一体,一般的仙人都难以是她的对手。
她将云层下降了些距离,用灵力去听那妖在同姜鸢说些什么。
只听姜鸢倨傲地训斥她道:“只叫你帮我做一件事,你都做不好,如今那小子没有被妖狼杀死,我在诸仙面前丢尽了颜面,不能再留着你这小妖!”
只见姜鸢举起她手中的剑,那剑赤色如火,一看便知道是赤帝的法宝焰流剑,但这样的法宝却落入他这愚蠢的女儿手中,若是被那妖拿走了,那妖的威力便又不知要涨了多少。
那妖故作害怕地说:“还请公主饶我一命,小人也只以为那是个毛头小子,不成什么气候,殊不知竟然会有强大的仙救了他。如若公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好。”
姜鸢甩袖道:“不必了,便不应听你一个小妖的馊主意。妖皮倒是狐媚,主意却是愚蠢,说什么一个转灵丹就能将他不得翻身,结果还不是一样的无用!”她将那剑握得紧了一些,“也不知你如何会找上了我,但以后我不会再办这样的蠢事了。我杀了你,也是为仙界除一害!”
姜鸢剑出,那妖一路闪躲,最后忽然消失,姜鸢四处找她都没有找到,眼见天快要亮,赶忙地收剑飞回集仙殿中。
虚夷正拿着他方才送给她的风铃把玩。两两这才一摸腰间,知道自己出门时跑得急,这风铃掉在地上也没察觉,不禁脸红到脖子里,走过去怯怯地说:“狮虎,我忘记了……我以后一定随身藏着,觉不会再落下它。”
这风铃其实只是个红色纸灯的罩子里栓着的铃铛,虚夷的手艺嘛,也就是如此了,但他的心意却难得,自己自然是应该珍藏的。
虚夷却说:“我已经想了办法,以后你就不会落下它。”说着把风铃在空中一旋,它便自己旋转起来。转着转着,发出轻轻的笑声,听着很像小猪在哼哼。
虚夷皱了皱眉,说:“我也不知它的声音竟然是这样的。”
那小猪声音的风铃旋转一阵,自己跳起来,挂在了两两的腰间,说:“哼哼,女主人,哼哼,有危险的时候我就会……”说着它便使劲地扭动起身子,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随后继续说:“我的铃铛一响,男主人便会听到,哼哼,男主人就会来救女主人,哼哼。”
听着风铃小猪说话,只觉得它可爱得紧,哼哼时很骄傲的样子,两两把它拿下来把玩,那风铃小猪又说:“哼哼,女主人,我不是玩具,哼哼,我是男主人的分。身,哼哼,你在捏我,就是在捏男主人,哼哼。”
两两惊讶地瞧向虚夷,他浅淡一笑说:“我已练成分。身之术,便分给这铃铛一点灵力,使它有我的一点灵识,这样我便能感应得到你们的危急。”
脱壳分身,这一阶段之后便是大乘。虚夷的进益竟然如此之快,很快便要飞升上仙,与她齐平了。
两两捧着这个风铃,真是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便捧着它睡觉了。虚夷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正要抓着两两时,却见她嗖地一声进了一个卧房,锁上门窗没了声音。
有这么怕他么……他可是她养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