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天下
一凡很是一惊,脱口道:“公子如何得知?”
“我观尊者气象冲天,超然尘世,绝非俗世中人——便想,尊者是否为星外高人——”
“公子过誉了,公子神目,佩服佩服——”
“浩浩遥远——尊者——来此何意?”鸿离细观其神态,洞察毫厘。
“极天——便是共天,极地——便是同地”一凡笑语,“茫茫一宇说大至大,说小至小,星为宇之尘埃,彼此往来,自是无由之由。”
“说得好,天穹浩瀚,若连之一家,共享彼此文明,确是好事,尊者若是亲善之举,冥幽国上下欢迎——”
“公子此语话中有话,若非在下阻碍了公子?”
“尊者自称无忧游者——便不应插手他星凡俗之事——与逸妃同流,有损上星之誉!”
“你是何人?”一凡厉喝。
“实不相瞒——冥幽帝国王子鸿离!”
“原来如此——”一凡更近一步,其势咄咄逼人,“鸿离,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早观你国杀气太重,而你——杀气连天,此来,就是阻断你的杀路——”
“哈哈——一凡尊者,你到底说了真话,你想挡小王的路,挡得了吗?你说小王杀气连天,小王看你们却是巫妖熏天,小王且问你,逸妃腹中那怪物为何?”
“这——”一凡陡然增强语气,“鸿离王说话应讲分寸,那逸妃为你长者,她腹中自是当今之王的王子——你的胞弟,何来怪物之说?”
“一凡,你骗得了当今君上,骗得了众人,休想骗得小王——你说得没错,无忧河水变赤,是灾祸之征,今天你遇到小王,便是灾祸临头!”
“恕我直言,无忧河之水也灭不了鸿离王眼中的天火——那火,触及到了在下的世界,在下是被灼疼而来,你——不该为王!在下此来,就是为阻挡你天下称王!”
“你的废话太多了!小王一向礼让三先,你是他星之客,请先出剑——”
“在下从不用剑,那生冷之物毫无人性——”说话间,一凡手中纸扇轻颤,无忧河骤然动怒,掀起十里水幕,将一凡障于水幕之中,若隐若现,诡异迷离。鸿离冷笑一声,“魔障,全是魔障——”持冥幽剑飞身刺来。剑进水幕,变得绵绵无力,鸿离的身体也随后进入,身体似乎变得软软无骨,鸿离大惊。也不见了一凡的身影,但听得见他的笑声,似无形之人,又无所不在。鸿离大声咆哮——“一凡出来!”那声音却是嘤嘤呓语般渺茫,在那水幕中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持剑乱刺,分不清方向。忽然,一凡现身一侧,鸿离奋力追去,感觉身体向下坠去,似掉进无底之渊。待看清时,水面出现菊城的巨大幻影,鸿离顿失泪叫喊。菊城双手托举着鸿离,恍若隔世之音道:“鸿离,你已从无忧台跳下,我助你出去——”
“菊城——菊城——”鸿离大声嘶叫,幻影渐渐消失,鸿离发现自己身处河岸,全身湿透,冷汗淋漓,持剑喘息不停,但目光并不敢停歇,八方观阵。稍顷,无忧河水息怒而退,一凡现身无忧台。
“鸿离王,你魔法了得,从无忧台而下,却可全身而退,在下佩服之至,你若依在下一条,在下便回到我星,再不踏进你国半步——”
“讲!”鸿离怒而视之,手中之剑并未松懈。
“你我之星虽距遥远,但却是浩浩天宇彼此相连的最近一星,如日后你能成霸业,保证不会侵入我星,在下便不助逸妃——”
“一凡,你不犯我,小王何以犯人?你罢手而去,算你识相,小王对你所作所为,不会再做计较——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谢鸿离王——”一凡躬身一拜,随音遁身而去。
除去心腹巨患,鸿离重重松了口气。回身王庭,却传逸妃正在生产。君上焦虑万分,搓手而待,甚至将王床搬到逸妃寝宫,门外等候。
逸妃知肚中鬼胎,如化人形,非有一凡相助不可,便急传一凡巫医。侍者却回——不见人影,逸妃大汗如洗,腹中绞疼不止,知就要生产,事情就会败露,但时辰已至,羊水大破,随着一声凄厉叫声,生下一物,接生太医看得真切,确是一条面目狰狞的大蛇,当即吓晕,身旁的几位侍女惊癫着夺门而出,嚎声四起——
门外亲候的君上不知发生何事,待进门一看,那大蛇正盘于逸妃身上,吐着长长的黑信,瞠目相向,王当即恶吐一口黑血……
王知天命已到,便传诸多老臣觐见,只说江山便托负尔等一句,便气绝升天。
王既已殁,新王登基便是国人关注的热点,新王鸿离无疑,但鸿离曾被撤下太子头衔,况临终王只顾宣抚老臣,没有谕旨传鸿离为王,鸿离登大宝之位,略显名气不正,更多的臣子则是人心不服,对未来冥幽帝国的走向并不看好。
鸿离并没有立即登基,下严旨:三日内不见任何人,王后概不例外。举国皆惊,国不可一日无主,况眼下国之内外危机四伏,冥幽帝国如狂风一柱,岌岌可危。
鸿离在做什么?下棋——
和什么人对弈这么要紧,甚比国事?
答案是——自己和自己在下棋。
鸿离明白,一国之命托举手心,最重要的,便是战胜自己。鸿离和自己大战三天三夜,鸿离不要和棋,必要自己和心魔作一生死较量,而这一子之棋,关乎他的未来国事方略。他要做艰难的抉择。
众臣子听说新王闭门不出,原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谩骂之声不绝于耳,有的臣子跪于朝堂之外不起,有的臣子索性跪于先王祠堂,向先王哭诉这个不伦不类不务正业的新王。更有甚者,要举立新君,有言道:“九王也是先王遗弟,而且为国事鞠躬尽瘁,何不推立为新王,让一乳臭未干的小王率国,难保我冥幽帝国大业。”一干臣子揭竿而起。九王虚怒而压服,实是窥望鸿离的反应。九王心道:“鸿离小儿,如有自知之明,趁早让位,免得全尸无存、生灵炭涂!”逸妃此刻以泪洗面,生一妖孽,先王临死特嘱,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自生自灭。
鸿离闭门三日而出,头不梳,脸不洗,须不剪,径直登顶王座。王台之上不见大国巫踪影,比狐取而代之。鸿离立于王座前静视一刻而无语,大殿千余臣子而鸦雀无声,须臾,殿下乱成了一锅粥——
“看看,那样邋遢的一个人,竟然是王?”
“冥幽帝国何以维系?”
“自上祖以来,我王均端庄威仪,这样不修边幅——成何体统——”
“长此以往,国民意志沦丧,唉!国何以为国?”
“国何以为国!说得好!”乱粥之声中,有人高喝而起,确是鸿离响亮一声。全场肃然。鸿离端坐王座,俯视群臣,让每一个人深深刻进自己的瞳孔。对殿下的这些臣子,鸿离早已看惯他们折权而媚、折贵而弯腰、外强中干、欺弱惧强的奴相。他们轻视鸿离,一惯的轻视,视鸿离于无物,鸿离已然在位,一些人甚至还在窃窃私语改立新君的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