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两个女孩侧躺在各自的床上,彼此面对面说着话儿。
“邓丽莹,你想去上海的事,我还没跟院长说呢。”玛玲其实是有意拖延的。
“我想院长应该理解,玛玲,你是担心院长不会同意吗?跟你说吧,我只是想见郑思浩一面,而且这次见面的意义不一样了,我不会把他当作我的丈夫,也不会把那里当作我的家,毕竟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林倩云道。
“那,是女朋友吗?”玛玲道。
“不,不是,是普通朋友。”
“呵呵,邓丽莹,你去见他是为了证明你是一个普通朋友?说实话,我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去,那我会非常高兴的。邓丽莹,你依然还爱着他,希望跟他一起生活,我说得没错吧?我承认,我一直在想方设法让你忘掉他,但是我失败了。不过,邓丽莹,现在我依然认为,你要是回去,除了失望你一无所获。”玛玲还是想说服林倩云打消去上海见郑思浩的念头。
“其实,我知道我为什么回去,因为,我对过去一无所知,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只有现在,我的现在跟郑思浩,有密切的联系,所以我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会有未来。”林倩云现在其实考虑很周全也很理智。
可是玛玲不相信她,“你不觉得你现在一直在欺骗自己吗?邓丽莹,你好好想一想,你看看,郑思浩结婚了,可他对他的妻子根本不了解,他爱的那个衡舒瑶,在你面前一直挥之不去。你这是一种错觉,以为郑思浩也爱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郑思浩对你的感情纯粹是对你的同情,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说过的这些话,你跟郑思浩在一起生活都八个多月了,邓丽莹,大半年啊,大半年的时间是很长的,就是跟小猫小狗在一起也有感情了。”
对于不懂的人,解释得再多她也不懂,所以林倩云索性沉默了。
“很抱歉,我这样说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玛玲虽然不能完全弄懂林倩云,不过,她可是一片真心为林倩云好,“可这是事实,所以我说,你去找郑思浩,不要抱什么希望,你会受到伤害的,你受的伤害难道还嫌少吗?”
是啊,她受的伤害还嫌少吗?林倩云略有所悟地看看玛玲。
这时一个女生突然推开房门,在门外叫道,“玛玲姐姐,院长叫你呢。”
“哦,我知道了。”玛玲从床上爬起来,跟林倩云道声,“我这就回来。”
趿上鞋子跟着那女生去了。
***
冯雁菲刚回到上海的家里,这当儿正在自己房间里收拾,看到洛岩楠进来,开口唤道,“儿子。”
“妈妈。”洛岩楠笑吟吟地慢慢走到母亲身边,静静看着母亲收拾,良久都不说一句话。
“我走了这么久,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冯雁菲首先打破了两人间的静默。
“我不是每天都打电话嘛。”洛岩楠说话的语气跟撒娇似的。
“是打了,可是医院里出了大事你没告诉我。”冯雁菲语气似嗔似宠。
“那是因为我真的,不想让我美丽贤惠能干温柔的妈妈为我担心哪。”
“你别贫嘴,万一伤着怎么办?”
“不是没伤着吗?”
“儿子,以后别自作聪明了!”冯雁菲想想都后怕。
“没有啊,我怎么自作聪明啊?”
“我真想揪你耳朵!”冯雁菲宠溺的嗔了洛岩楠一眼。
“可以啊,不过你得说我哪儿错了?妈妈。”
“是吗,这么说你什么都没作错?”
“这我可没说。”
“那你说,你为什么把衡舒瑶也牵扯了进去?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妈妈,不是没出事嘛!”
“你不要大意,这坏事说来就来,挡也挡不住。”
“行了,妈妈,妈妈,你不要想那么多,动脑子从来就不是你的强项,”洛岩楠安慰地抚着母亲的双肩,笑笑,“呃,差点忘了,我和舒瑶,要去一趟陀罗镇。”
“干嘛去那儿?”冯雁菲表示诧异。
“在家里闷了那么久,想出去换换空气。”洛岩楠随便挑了个理由。
“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洛岩楠抬腕看看手表,“哟,我要迟到了。”
洛岩楠从衣服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母亲手里,“妈妈,这个放包里。”
“你听我说完。”
冯雁菲话刚出口,洛岩楠人已出了房门。
***
林倩云哄韦景恒睡着了,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正踯躅走在前院的小路上,突然迎面撞上了韦博凌。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林倩云心里好生奇怪。
“怎么,你要走了?”韦博凌快步迎上林倩云。
“是的。”林倩云低低声的回答。
“我想跟你谈谈,所以提前回来了,要不我们先坐下来喝杯咖啡怎么样?”韦博凌恳切地望着林倩云。
“韦总,我今天得早点走。”林倩云脸露难色。
“最多十分钟,”韦博凌坚持,然后抬头朝屋里叫道,“周姨,上两杯咖啡。”
“来吧,”韦博凌将林倩云引到前边的休息亭里,为林倩云拉开椅子,“请!”
然后,韦博凌在林倩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目光恳切地望着林倩云,“景恒对你是着了魔了,一醒来就写字,问阿姨来了吗?阿姨来了吗?”
“景恒是个乖孩子,可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林倩云觉得心里难受,“这往往让人对神灵失去了信心,我跟景恒越亲近,就越会觉得他日子不多了。”
“不瞒你说,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害怕看日历,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天。”韦博凌很伤感。
“我真不忍心看到这一切,韦总。”
“叫我博凌就行了。”韦博凌一直期望着,与林倩云的关系更进一步。
“好的,”林倩云同样的伤感,“每天离开景恒的时候,我也舍不得,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怕他突然有一天,发生什么不测。”
“是啊,”韦博凌忽然语锋一转,“还是先说说你吧,在女子学院几年了?”
“呆了,三个月。”
“那你是哪儿的人呢?”
“不知道。”提起这个,林倩云眼神更暗淡了。
“你在开玩笑。”韦博凌真是这么以为。
“没有,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是从哪儿来的,父母又是谁。我能记起来的日子只有,短短的八个月,地震之后,我对过去的记忆就完全丧失了。”
“这个,经过治疗之后应该……”
韦博凌此时方明白,林倩云为什么大多时候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试过,可是没什么效果。”
“那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我只想帮点忙,我有个朋友,是著名的神经科专家。”
这时咖啡送来了,周姨把冒着热气的咖啡端放于各人面前。
韦博凌道声,“谢谢!”
一手端起咖啡,接着又继续对林倩云道,“我把你的情况跟他介绍一下。”
林倩云静静地坐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神游移。
韦博凌猜不准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轻轻呷了口咖啡,没话找话地劝道,“趁热喝吧。”
***
洛岩楠自驾车与衡舒瑶从家里出发,经过十数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抵达陀罗镇衡迪旋医生诊所。
马不停蹄召开全体医生会议。
匆匆交待此行目的,几分钟后,便匆匆散会,
洛岩楠与衡舒瑶最后从会议室出来,沿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踱步。
“你看梁全兴医生那张脸了吗?我们一说要卖诊所,他脸色就变了。”洛岩楠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衡舒瑶收回卖诊所的决定。
“那你看诊所了吗,那是诊所呀,简直就是仓库!”原先窗名几净的诊所变得如此乱哄哄的,药品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衡舒瑶看着就不舒服。
“因为你铁了心要卖诊所,所以就总是往坏处看。”
“你说怎么办?视而不见,还是说要更高的价钱?岩楠,这是唯一在我名下的财产,也是唯一能出售的。”
“舒瑶,我只是说,最好再等一段时间。你看看,你叔叔很快就要出狱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安排呢?”
“我叔叔出狱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想跟他还有我妈妈有任何联系!”
“这个不太好吧,你看一个医生跟一个医生的意见总是不一样,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把卖不卖诊所的利和弊都列出来,然后再通盘考虑一下,你看怎么样?”
“你愿意考虑的话你就考虑,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舒瑶,这样吧,你那个诊所,你把它卖给我吧!”洛岩楠站住脚,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衡舒瑶。
衡舒瑶跟着他停住脚,“不,岩楠,你已经帮我太多忙了,我不想让你把钱浪费在这个诊所上。”
“好吧,那就送给我吧!”
“送给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衡舒瑶定定看着洛岩楠隐隐藏笑的英俊脸庞。
“我想要这个诊所,”洛岩楠诚恳地迎上衡舒瑶的目光,“算是你的嫁妆。”
洛岩楠,这算是在向自己求婚吗?衡舒瑶低下头,许久不出声。
“到底行还是不行啊?”从衡舒瑶那一闪而过的羞涩里,洛岩楠看见了希望的火花。
“既然,你不想,把诊所卖掉,那,就留着吧。”良久,衡舒瑶才半句一顿地说,算是答应了洛岩楠的求婚。
***
静谧的夜晚,弯月当空。
林倩云独自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想着心事。
“邓丽莹,你在想什么呢?”玛玲突然出现在林倩云身后,并挨着她坐下来。
“没想什么,真的。”林倩云回道。
“你不必强调,”玛玲冲着林倩云俏皮一笑,“我还不了解你吗?”
一阵静默,深夜的校园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秋风掠过树木发出的飒飒声响。
良久,林倩云突然道,“我,想去上海。”
“邓丽莹,你跟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玛玲莫名的想发火,她认为林倩云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韦博凌,他是个好人,可是他拐弯抹角的向我献殷勤我并不喜欢。”
“而你拐弯抹角的向人家献殷勤人家也不喜欢你!”玛玲反击道。
“我没有向任何人献殷勤,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听天由命。”
“你真是一根筋!这就是你的问题!你这一根筋把你所有的问题都解释了,我看你真是不可救药了!”韦博凌那么好的男人,林倩云居然还不当回事!若不是认为自己是林倩云的好友,玛玲才懒得操这份心。
“玛玲,你根本就不理解我的问题。因为,我心里始终都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我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你,根本,就不理解这种痛苦,一想到这点,我就,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害怕,我在无知无觉中就伤害到无辜的人。”
“那么你去见了郑思浩,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我想,差不多吧。”
“怎么会呢?”
“他们会想办法的。”
“邓丽莹,在这儿也可以想办法。”
“不,在这儿没办法想,只会让别人越陷越深,万一……,你不知道,此刻,我多想了解我的身世啊。我从哪里来,我过去是怎么样的?”
“算了,既然你铁了心,非要去一趟不可,那我就跟院长说说。”玛玲松口了。
“谢谢!”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