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魏羡渊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捂了她的嘴,抱着人就飞出了院子。
“什么人!”祁玉公主反应也不慢,当即就呵斥一声。只是这衣衫不整的,也不方便立马追出去,所以到底是没能拦住魏羡渊。
杜未央抱着包袱,眼神迷茫地看着前头,魏羡渊抱着她,表情也差不多。
“怎么会这样呢?”哽咽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未央咬唇,想着想着又轻轻摇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顾大哥不会喜欢别人的,他跟祁玉公主才认识多久啊?”
说着,伸手就抓了魏羡渊的衣袖,跟求认同似的看着他。
魏羡渊脸色铁青,出了公主府就找了条巷子落地,没好气地松开她道:“天色不早了,找马车回去吧。”
“可是……”脑海里回荡着那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杜未央有些抓狂:“我怕我回去会失眠!”
“那你就呆这里吧!”怒火高涨,魏羡渊脑子乱成一团,一点耐心也没有,挥手就走。
“哎——”未央扁嘴:“你就不管我啦?”
前头的人走得潇洒,没有半句回应。
想想看也是,祁玉公主都已经……魏羡渊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男子还好说,就算娶了妻也能另娶。可女儿家就不一样了,身子给了谁,就一辈子是谁的人了。
相比之下,她还算幸运。
苦笑两声,杜未央抱着包袱蹲下来,感觉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了,孤零零的,却哪儿也不想去。眼前渐渐模糊,模糊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与他初识的那一天。
顾秦淮是顾大学士家的义子,她随父亲去顾家拜望的时候,就看见他被一群小少爷围堵在后院的墙边。虽然是势单力薄,可顾秦淮气度了然,脸上无半分惧色。与那些纨绔子弟相较,杜未央觉得这人很不一样,很有趣。
眼看着那群小少爷要打他了,杜未央拿着新做的弹弓就打了石头过去!后院里顿时鸡飞狗跳,她梳着乖巧的双环髻,脸上表情却万分凶猛,龇牙咧嘴地追着他们打,直到把人打出了后院。
许是太意外了,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顾秦淮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那笑意像融化了冰山,暖和的水流下来,温暖了她的全身,让她起了一阵战栗,心口也是一跳。
“你叫什么?”他问。
收起弹弓,小未央含羞带怯地道:“杜氏未央,见过公子。”
一看她这模样,顾秦淮笑得更凶,扶着墙,差点没直起腰。
“我交你这个朋友。”他说:“在下顾秦淮,秦淮河的秦淮。”
秦淮河是条古河,温润大气有底蕴,顾秦淮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成熟稳重有风度。打从那一天起,杜未央就开始做要嫁给他的梦,醒来的时候,顾秦淮一般就来看她了,有时候给她带民间的玩意儿,有时候给她带好吃的点心,虽然话不多,但也能安安静静听她叽叽喳喳一整天。
“你以后想娶谁啊?”某天,杜未央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顾秦淮没回答,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摇了摇头。
杜未央当时觉得,他可能是害羞,照他这经常来陪自己玩的样子,肯定也娶不到别人了!
然而,三年后的今天,顾秦淮成了驸马,在新婚的房间里跟公主云雨,用当年对她说话的语气,宠着萧祁玉。
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呼啦呼啦地往里头吹,吹得她整个人都没了知觉。
她该去哪里呢?又该怎么办呢?声名狼藉,爱人另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喂。”
正想着呢,面前就停了一双鞋,鞋的主人听起来心情不太好,恶狠狠地道:“你再不走,我真把你扔这儿了!”
杜未央一愣,缓缓抬头,就看见了魏羡渊那张满是不耐烦的脸。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委屈到了顶点,抱着魏羡渊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哇——”
哭声伤心欲绝,听得魏羡渊眉头皱得更紧:“别哭了!”
“嗷呜呜哇哇——”
“……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松了脸色,魏羡渊叹息:“不哭了,外头太冷了,我衣裳没穿够,咱们回去再说。”
这种情况,不是一般都说“外头太冷了,你衣裳没穿够”吗?这人怎么只考虑自己的?
杜未央哭皱了一张脸,还不忘嫌弃地抬头看他一眼。
又好气又好笑,魏羡渊伸手就将人拎起来,翻着白眼道:“还有心情嫌弃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一起喝个酒啊?”
“好。”抽抽搭搭地答应,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杜未央点头:“吃烧烤吗?我会烤。”
“嗯。”将她扛在肩上往巷子外头走,魏羡渊轻笑:“以前我会挑食,喜欢一样菜,就只吃那样菜。现在不了,那样菜没得吃,那我就什么都吃了。烧烤挺好,很配酒,那别院里埋着不少女儿红,挖出来不醉不归!”
倒挂在他肩膀上,眼泪竟然流不太出来了,杜未央抿唇,抓着魏羡渊的肩膀闭了眼。
真好啊,还会有人带她回家。
魏家别院里飘散起了烧烤的香味儿,胭脂麻利地在细铁网上翻动着肉和菜,杜未央和魏羡渊一人抱了一坛子酒,只管吃不管烤。
“你倒是机灵,还会这么吃烤肉。”半坛子酒下去,魏羡渊笑了出来:“有趣。”
“这算什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机关啊,暗器啊,毒药啊,八卦周易啊,样样精通!”杜未央骄傲地挺了挺肚子:“我爹虽然时常责备我不守规矩,但在背后也经常跟人夸我呢,说我要是个男儿,一定也能进刑部当官!”
瞧瞧这会的都是些什么?魏羡渊摇头,灌了口酒道:“怪不得顾秦淮不喜欢你,谁喜欢女儿家天天鼓捣这些啊?”
杜未央不服气了:“魏羡鱼不也喜欢造兵器吗?”
“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魏羡渊哈哈大笑。
恼怒地踩他一脚,杜未央泄气地看着铁丝网上的肉:“每个人都有天生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对这些感兴趣,顾大哥也没说不喜欢啊,还夸我做的东西很厉害呢。”
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可他为什么陪了我这么多年,却娶了别人呢?”
魏羡渊垂眸,闷头一口酒喝下去,哼笑:“我不也没想明白吗?萧祁玉也跟我好了三年,风花雪月对酒当歌,我以为她是想嫁给我的。谁曾想,就只落得个‘交情不错’。”
自作多情啊……
可是,又很不甘心,很多事情不是交情不错就可以做的,比如睡在一起。好几次他们喝醉了都是一起睡过去的,醒来也不觉得别扭,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你好歹还‘交情不错’呢,顾秦淮已经连看都懒得看我了。”扁扁嘴,未央拎着酒坛子,眼泪直往里头掉:“男人的心思可真难懂啊。”
“哎,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魏羡渊斜眼:“我的心思就不难懂,想什么是什么,有什么说什么。顾秦淮那性格是他个人原因,与广大男儿无关。”
微微挑眉,杜未央拿起筷子夹了烤好的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那你说,经过今天看见和听见的东西,你还惦记萧祁玉吗?”
“惦记!”魏羡渊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当是提菜篮子呢说放下就放下?”
就算她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可没有当面说清楚,这份感情就没法完。
“出息!”杜未央扬着下巴哼哼:“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儿本色!”
“说得轻巧,你放下了?”魏羡渊满脸不屑。
“我……”挺了挺胸膛,又跟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脑袋,杜未央扁嘴,又哽咽了:“我不是男儿,是小女子嘛!”
哼笑一声,魏羡渊眯眼看着前方,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所以我们就要这么一辈子活在不甘心里头?”
杜未央连连摇头:“不要。”
“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眼神深邃起来,魏羡渊摸了摸下巴。
杜未央已经醉了,半睁着眼只知道往嘴里塞吃的,闻言茫然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倒是有个主意。”勾唇一笑,魏羡渊道:“你我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不喜欢我们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成亲,办热闹点,请他们来观礼。只要心里还有咱们,那这礼他们总会有点不自然,到时候咱们再问苦衷,不就行了?”
好主意诶!杜未央连连点头:“成亲成亲,他们都成亲了,我们也成亲!”
“瞧他们准备得真够慢的,咱们自己也帮忙动手,争取在后天之前弄好。”魏羡渊道:“我明天就去找人帮忙。”
“那我也去找人帮忙。”嘻嘻笑着,杜未央夹了肉塞进他嘴里:“咱们的婚礼,一定要比他们的热闹!”
说完,倒在胭脂身上就睡了过去。
魏羡渊还是清醒的,眼里光芒流转,似恨似悦,看得胭脂打了个寒颤,抱起自家主子就先塞回了房间里。
大醉好眠,一夜无梦,第二天的时候,杜未央是直接被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