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黄山瘦,朔风凛冽。
此刻,中国空军轰炸机司令高志航正站在兰州机场的指挥台上,焦急地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地上踱来踱去。
早在9月底,在我第4大队飞机损失几尽枯竭时,空军司令部只好将该大队的飞行员撤出南京前线,紧急赴兰州接收苏联援华的N16型歼击机。10月中旬,高志航也赶赴西北准备接机。此前,他于10月12日,再次在南京驾机出击,用改装的****111歼击机击落了性能优于我机的日本第13航空2架96式舰载机——由此可见高志航急切求战的心理、高超的飞行技术和优秀的战斗素养。
高志航到达兰州后,就迫不及待地想从苏联空军手里接收新机,飞往南京前线参战,但苏联军方像在莫斯科时对待中国军事代表团成员一样,要求中国空军必须从理论——地面座舱教学——教员带飞——然后单飞等系列程序后,才能获得操纵N16型战斗机的资格。前线的战况刻不容缓,中国军民每时每刻都在和敌寇搏杀,高志航心急如焚,在情急之中,他未经苏联飞行和地勤人员同意,在还未得到飞行手册的情况下,便性急地驾驶着N16战斗机单飞。在空中,他不但能够熟练驾机飞行,还作了一系列的特技表演,以精湛的技艺征服了在场的所有苏联航空队官兵,使中国空军接收苏联战机的进度大大加快。
在熟悉了苏联战机的性能后,在短短的时间里,高志航就组织起一支中苏联合航空编队。同时,他又担任了带队长机任务,准备引导苏联志愿队机群从兰州取捷径飞越六盘山,经西安、洛阳、周家口飞赴南京,投入到日益紧张的抗日前线中去。
11月20日,高志航决定带领机群准备出发。他拟定的飞行路线为:22日从兰州出发,经西安、洛阳,在周家口机场加油后,一鼓作气飞到南京。然后,在南京简单休整一下,便可在23日黎明突然出击,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由于地面天气预报设施不完备,未能对天气进行准确预报,在高志航正率机准备起飞时,突然收到南京空军指挥部发来的急电:“南京大雨,气候恶劣,切勿起飞。”指挥部命令他的编队在洛阳加油,在22日抵达周家口机场进行休整,23日再起程飞往南京——就是这一决定,阴差阳错,竟酿成惨烈的后果来!
原来,就在高志航准备率队飞往周家口时,另一支飞行编队已经蠢蠢欲动起来——这便是日本海军木更津航空队。侵华日军司令部早就接到日本间谍和中国汉奸的情报,对中国空军接收到苏联援华飞机、苏联志愿航空队进入中国、中苏两国共同组成了新的空军编队,并迅速恢复战斗力一事,他们恨之入骨。为了破坏中国方面的战略部署,日本不惜派出重要的远程攻击力量——木更津航空队进驻北平南苑机场,并于11月21日开始对我内地机场进行轰炸。22日,这支由11架96式飞机组成的编队偷偷升空,攻击目标就是周家口机场。临出发前,他们的指挥官命令:一定要彻底摧毁中国这个承接东、西的中转机场!
鬼使神差!在兰州,高志航接到南京方面的指示后,只好执行命令。11月22日清晨,他率领13架飞机从兰州出发,上午10时左右到达周家口机场。当他们走下飞机,准备第二天再飞赴南京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原来,就在高志航率机到达周家口时,日军指挥部就接到了当地汉奸发来的“当日已有多架飞机前来,正在原地”的准确情报。于是,日军飞机便紧急出动,发誓要“彻底摧毁周家口机场和泰康机场所有的飞机”。
10时10分,日军第1联合飞行大队11架轰炸机编队完毕后,立即升空,以1000米左右的高度向泰康机场飞去。在即将到达泰康机场时,第2中队的今村大尉率的3架飞机加速升至2000米高空,先行侦查了泰康机场上空。在那里,他们没有发现中国战机。于是,整个轰炸机编队立即掉头向西南方向航行,并迅速到达周家口机场上空。
由于战前仓促的建设,周家口机场连防空警报系统也没安装,更缺乏有效的防空火力,因而对日机前来偷袭的行动,机场方面竟毫无察觉。正午时分,高志航集合队伍,正在下达做好一切准备、第二天清晨飞往南京的命令时——突然,机场站长张明舜气喘吁吁跑来报告,他们刚刚获悉,有敌机前来空袭!高志航一惊,当即果断向全体飞行员下达了战斗命令:“立即登机升空迎敌,没关闭发动机的马上起飞!”
命令一下达,所有的飞行员都飞快地朝各自的战机冲去——但,为时已晚!此时,东北方向的天空中已隐隐传来日本飞机的轰鸣声!高志航当即命令15架战斗机马上强行起飞,其余的飞机立即起动发动机起飞。
危急之中,高志航迅速钻进一架N16战机的驾驶舱。飞行大队地勤主任于觉生帮他调整螺旋桨,军械长冯干卿立即开始转动飞机螺旋桨叶片——但莫名其妙,飞机却没能发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地勤人员姜广仁看见日军有4架轰炸机正向高志航的战机扑来,他急得大声喊高志航快下飞机,但高志航不为所动,再次向冯干卿喊道:“快、快开车!”但是发动机还是没能起动;负责摇螺旋桨的冯干卿看见空中的日机已经即将投弹,他再次高喊高志航立即离开飞机,但高志航执意不肯,要求地勤人员再次起动飞机。
就在高志航起动飞机时,日本人11架轰炸机正按照预定方案,分4个小队从4个方向对周家口机场俯冲而来!高志航坐在机舱里,明显可以听见天空中响起的炸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在情况万分危急时,他对冯、于二人高喊道:“你们快跑!”于觉生马上从飞机上跳了下来,一下跳进了旁边的防空壕——正在这一瞬间,一连串的爆炸声在高志航飞机周围爆炸,他的飞机被炸起的尘土和烈火包围;不到1分钟,整个机场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但,不怕死的中国空军飞行员,此时丝毫不顾纷纷下落的炸弹,依然冒着猛烈的轰炸强行驾机起飞。最先升空的飞行员毛瀛初驾驶飞机,立即对日机进行了猛烈反攻。他首先瞄准了刚刚投下炸弹的日本2号轰炸机,一连串复仇的炮弹猛烈地射向这架飞机的腹部,将这架由日本人川平七郎驾驶的飞机击落于机场南面的山坡上;3名跳伞的日军机组人员,背着降落伞刚一跳出机舱,就遭到当地军民的射击,还没等他们降落到地上,就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随后,毛瀛初会同其它4架成功升空的飞机,一起对日机展开了顽强进攻。但,他们击伤多架日机后,却未能对其余敌机造成致命打击,只是迫使这些日机匆匆丢下炸弹后,仓惶撤离。
浓烟弥漫,火焰升腾。
日机从空中消失之后,人们火速地跑出防空洞防空壕,飞快地向机场跑去,准备灭火救人——机场上到处是弹坑、弹片和被炸的飞机碎片。人们跑到高志航飞机前一看,高志航的飞机被炸得竖了起来,机尾指向了天空,机身燃起了大火,人也被炸得飞出了机舱,倒在左侧机翼后面牺牲了。望着眼前的惨况,看着高志航的遗体,在场所有的战友都抱着他失声地痛哭起来。与高志航同时殉国的,还有第4航空大队军械长冯干卿、到机场送饭的伙夫郭万泰等6人。
中国空军的一颗巨星,就这样惨然地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