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照亮了前面的路。
在没有灯塔的海上。
依然向着正确的航向驶去。
在路的两边始终有希望在前方。
在路的中间,有灵动的朝气在滋长。
在路的尽头,有梦想一直在守望。
经过梳妆后,韩紫颖的气色显得好了很多。她带着笑容走到了舞台上,白色的扎着蝴蝶结的短上衣,大红色的裙子相得益彰的把她装扮得如诗中云:“冰肌玉骨魂牵萦,盈盈如仙裙”。
音乐响起,她轻盈的舞步,旋转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上。衣带和裙摆飘起来了,像一个要飞起来的轻灵的精灵。
她的意识有些混乱,“钢琴曲”、“姐姐”、“舞蹈”这些字不断地往外冒。
不能再想了,她自我提醒着。虽然没有做准备,但是妈妈曾经教过我,朝鲜族舞蹈要典雅优美,潇洒柔婉,朝鲜族的少女表现的是清新,青春和自然。没错,这个舞台现在是属于我的,我想象着这四周都是樱花,纷纷的樱花落在我的身上,我要让樱花听到我长鼓的声音,我和它们一起跳舞。
她忘我地舞着,一会低眉侧目,莲步如织;一会手足并用,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会手捉裙角,应着鼓声,连翩地飞转。她婉柔的眼睛涌现出无限深情,身姿如花瓣般飘逸,好像正从台上飘洒下来。少女沉思、欢舞等动作在她自然地表演中凸显出来。
就在乐曲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忽然做了一个似风舞般的回旋动作,博得了全场喝彩。
她带着苦涩的笑容走下台,心里仍然忐忑不安。
她记不清她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是觉得这一天特别漫长。她从比赛结束一直没看到韩诗雨。
“紫颖,今天的比赛怎么样了呢?”韩若承端着茶杯说。
“还好,爸爸,我已经尽全力了。”她坐在了沙发上。
“我听过你写的那首曲子,还不错,比以前有进步。你怎么没和诗雨一起回来?”他抿了一小口茶缓缓地说。
“我……”她支支吾吾地说。
“出了什么事情吗?你一向是心里藏不住事情的。”
她听到韩若承关切的样子,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对爸爸、妈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金妍熙坐在了她的身边。
“今天姐姐参赛的那首钢琴曲是《住在月亮上的少女》。”她低着头,晶莹的小水滴徘徊在她的眼中。
“怎么会这样,诗雨最不喜欢弹琴了,每次让她学,她总会找借口推掉。”金妍熙感到不可思议。
“我想是录音吧,诗雨和这次大赛的负责人林会长很熟悉,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夺得第一名吗?”韩若承的语气沉重起来了。
“我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韩紫颖声音细得如同一只小蜜蜂。
“这件事我们要和诗雨私下说,不要让文姐知道。”金妍熙的眼中闪动着焦虑和担忧。
“我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姐姐喜欢的,我都会让给她,可是现在……”韩紫颖低声说。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往事的片段,她七岁生日的时候,端木其峰送给她一个新版的芭比娃娃,韩诗雨很喜欢,就拿到她的房间去了,再也没还给她。她很多时候都觉得韩诗雨是妹妹,她才是姐姐。
“爸爸和妈妈知道你懂事,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弄清楚的。”韩若承握着她的手说。
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出……出事了。”文婉蓉慌忙从楼上跑下来。
她扶着楼梯的手颤抖着,腿也软了,站都站不直了。
“文姐,怎么了?你快说啊。”金妍熙急忙问道。
“诗雨和依然出了车祸……”她颤抖着说。
“我们马上去医院。”韩若承拿起了茶几上的车钥匙。
他们匆匆地赶到了医院,径直进了第三病房。
“诗雨,你没事太好了。”金妍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呆立在一旁的文婉蓉,她们用眼神交流着,多年的相处,让这两个母亲变得十分有默契,那是母亲之间的语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的心。
“伤到哪里了吗?”韩若承打量着韩诗雨。
“我只是擦伤,可是依然伤得很重,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用身体护住了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要求依然带我去兜风的……”韩诗雨哭着说。
“别自责了,这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金妍熙劝慰着她。
“以昕和依依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我们也赶紧去看看情况。”韩若承放下手机说。
韩紫颖没有说话,站在一个角落里,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她跟在一群人的后面,显得很孤单。
手术室的灯灭了,在场的人变得更紧张了。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顾以昕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腿以后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变成瘸子了吗?你再说一遍。”顾以昕疯子似的扯着医生的衣领。
“你冷静点,”韩若承赶忙上前拉开他,“医生对不起。”
“爸爸,别难过,以后我就是哥哥的拐棍。”顾依依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落泪了。
滑轮床被推出来了,躺在病床上的顾依然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干裂得让人心疼,只有那颗小痦子没事似的稳坐在他的鼻子上。他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透明管子里的液体有节奏地滴着。
韩紫颖脸上盈着透明的珠子,她上前轻轻地捏住顾依然的手,好像是在帮他分担痛苦。
“顾伯伯,是我对不起依然。”韩诗雨泪眼婆娑地说。
“小姐,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顾以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静得有些可怕。
顾依依挽着他的手,“嘤嘤”地抽泣着。
“我们先把依然推进病房里去吧。”韩若承低声说。
滑轮用力地摩擦着地面,发出“隆隆”的声音。一阵轻快的风从走廊的窗子里吹进来,吹乱了他们沉重的脚步。
十月樱继春季后再度盛开了,淡红色的花层层叠叠,如晚霞中的流云,仿佛给天空戴了一顶宝塔似的帽子;如夕阳下叠嶂的群山,泛着红色梦幻的光;又如身着花瓣霓裳的少女,娇容红腮,翩翩而立。
小巧而精致的雏菊樱,在争奇斗艳的樱花林中,宛若一位素衣淡妆的凌波仙子,让人顿生怜爱。叶子似乎也懂得怜香惜玉一般,小心翼翼地托着这娇小的美人。风吹起,它便迫不及待地想趁此良机一亲芳泽,但美人那玉洁冰清的模样,又让它望而却步。
韩紫颖背着画袋,在樱花间穿梭着,她正寻找着一个最美的角度,渲染她心中最美的花。
白色的上衣刚及腰部,短裙衬托着她玲珑如玉的双腿。她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看上去清纯而美好。
这六个月真的很漫长,她如释重负般地坐在了一株雏菊樱的树下。
那场车祸让我们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我再也没提过才艺比赛的事情,姐姐向爸妈坦诚了这件事,的确是像爸爸说得那样。我想他们私下里说过什么,但是没让我知道。事实上,我早已经不怪她了,只是很担心依然哥。
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恢复得很快,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上个周已经不再用拐杖了,虽然他表面上很乐观,但我知道他比谁都痛苦。我第一次看到姐姐对他这么细心,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亏欠了他。
俊逸和我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可我们仍然争吵个不停,我不再叫他“无理先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会梦到那个小王子,可每次他离我很远。难道女孩第一个喜欢的,是只能远远看着的男生吗?那只是童年的记忆,直到现在还这么深刻,真是不可思议。
“小姐,想去海边散心吗?”
一个蓝衣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眼中带着冷星般的细碎的光,抬眼看她时,眸子里流露出了流星划过天空般的喜悦。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了。”
“走吧,今天就别画画了。”他不由分说,拖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樱园。
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这落英缤纷的景色,脑海里又多了一个美丽的梦。
“你说的就是这台车啊!”她指着一辆单车,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上车吧,小姐。”他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
她坐在后座上,看着闪过的风景,眼睛开始迷离起来了。耳边的风声,让她感觉已经闻到了大海的气味。
路上的行人很少,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离海边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清新了。她摘下了帽子,任凭风吻着那海藻似的长发。她仰起脸,小梳子似的睫毛与天空垂直,强烈的阳光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她慢慢地张开双臂,仿佛一只欲飞的小白鸟。
“抱紧我!”凌俊逸大叫了一声。
“你……你说什么?”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手别乱放,”他用命令地口吻说,“放在哥哥的腰上是最安全的。”
“我才不呢,谁要抱你啊。”她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凌俊逸刚要说话,一分神,一块石子从车底滑过。
“啊——”她本能地大叫了一声。
他们倒下的瞬间,他用身体垫住了她。
“你还好吧?”他捂着头说。
“没事,你怎么样啊?”她握着他的胳膊。
“你可以拉我起来吗?我的脚很痛。”凌俊逸的眉头紧蹙着。
她站起身,用力拉他的手,却被他的反力一抻,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
“现在没不痛了,就保持这样就好了,我现在不想起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那你就继续这样好了。”她马上站起来,脸像是熟透的苹果。
“唉,等等我,”他马上站起来,扶起单车,“你别不理我嘛!”
她完全无视他的话,只顾向前走着。不一会,他们就一前一后走到了沙滩上。
“我们在这里许愿吧!”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对着大海诚心许愿,大海就会听你心里的声音,你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
“真的吗?”她的眼睛如星星般闪亮。
“当然了!把眼睛闭起来吧。”他像哄小孩似的对她说。
他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悄悄地向她的唇边靠了过去。
“臭小子,你在干什么?”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如闪电般回到了原位,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心跳也加速了。
难道这里的人们非常保守,还派人在这里监督吗?他暗暗地想着。她慢慢地回过头去,一个老人正举着一根棒子向他们跑过来,他的心又紧了一下。
“快跟我走,臭小子,小孩不可以自己来海边。这样很危险,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再来就打断你的腿。”
他看着老人连拖带拽地把一个孩子带走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俊逸,你的表情好怪哦!”韩紫颖侧过脸对他说。
“哪有,你快点许愿啊!快点,要诚心才可以。”他用他惯用的命令式的口气说。
“真是的。”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自己端详着她的脸,睫毛像芙蓉花朵中丝丝蜜蕊,紧闭着的眼睛,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微微上翘的鼻尖,显得调皮可爱。在金色的光点中,柔软的嘴上闪着一圈粉嫩的光珠。
他情不自禁地要去“呵护”这张柔美的脸和她鲜嫩的唇。
“妈妈,快看啊,有一条鱼跳出来了。”一个小男孩从他们中间跑过去。
“啊,我的头。”他大叫了一声。
“我看看,没肿吧。”
“没事,我们回去。”他不等她回答,就站起来,往回走。
“怎么了嘛,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一艘汽艇飞驰而过,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白,像是蓝色衬布上的一条带锯齿的白丝绢。不一会,这道白就消失了,仿佛是一道伤口被治愈了,那被划过的湛蓝的皮肤,越显得鲜嫩了。
浪花轻拍着海岸,发出欢快的欢呼声。风渐渐大了,一些海藻随着波涛涌过来,直逼沙滩,为海边又增加了一道风景。
“紫颖,这周六要举行舞会了,我好高兴啊,不知道谁这么荣幸能让我做他的舞伴。”段如梦自恋地说。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她嘟着嘴说。
“你是说依然大哥吧。”
“对啊,哥哥现在连走路都不稳,怎么能跳舞呢?”她的眼睛变得深邃了。
现在能做什么呢?她在心里暗暗忖度着,只是几个人瞒着依然哥也不行,别人也会在他面前提起的。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做他的舞伴。
“有一个办法。”端木其峰故作深沉地说,他侧着脸,身体的左侧靠着门。
“什么方法?”她们同时问。
“给他找个舞伴。”他忽然转过脸说。
“其峰哥,别开玩笑了。”韩紫颖眼中燃着的希望的火焰又瞬间消失了。
“我没看玩笑,我想让诗雨做依然的舞伴会比较合适。”
韩紫颖没有说话,缓缓地走到了座位上。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这么突然,也许是因为这场车祸,让他看出了依然哥的真心吧。从知道姐姐的身世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要让着她,即使我们一起做错了一件事,爸爸和妈妈也只会说我错了。小时候,依然哥哥总会先牵姐姐的手,姐姐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她一整天都显得很没精神,凌俊逸看到了她的异常,一直犹豫着。直到快放学了,才偷偷地往她的书包里塞了一张纸条。
几天过去了,她的失落感一点也没减少。比赛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在众人的期望声中,获得了第一名。她和韩诗雨几乎没单独说过话,她预感这次的舞会会出现新的问题。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日历上的日期显示着“星期六”,心中泛起了汹涌的暗流。
她走到窗前,大海已经完全沉浸在暮色中,月亮女神早早地用白纱蒙上它的眼睛,和大海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海上升明月,好美的夜晚啊!”她不禁叹道。
“紫颖,依然来了。”
“是姐姐的声音。”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从窗口看到顾依然从车上走下来,立刻下了楼。
“诗雨,要你和一个瘸子跳舞,委屈你了。”顾依然一脸颓废地说。
他穿着藏青色的西装,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他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倾斜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好了,额头挂上了几滴小水珠。
“依然,你别这么说,都是因为我,你才……”
“跳舞可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呀,你们怎么能愁眉苦脸的呢?”韩紫颖做了一个鬼脸。
“是啊,紫颖说的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已经准备好了吗?”顾依然对韩诗雨说。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韩诗雨提着裙子说。
“你呢?”顾依然打量着穿着睡衣的韩紫颖。
“我,我没舞伴啦,哥哥和姐姐快去吧。”她微笑着说。
她目送着他们离开,一个人回到客厅中,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有种失落感。
我没有舞伴,只能呆在家里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拿起了遥控器。
这时,门突然开了,凌俊逸抱着一大束百合花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很柔和,像是阳光照在一片柔嫩的草地上。鼻尖亮亮的,嘴角仍然带着他那天生的霸气。白色的燕尾服,让人感觉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更适合这件衣服。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吃惊地问。
“当然是走进来的啊!难道你想让我开车进来吗?”他拿起她的手,把花塞给她。
“我记得我锁门了啊!”她疑惑地说。
“没有,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有换衣服啊?”
“我还没问你来做什么呢。”她毫不客气地说。
不会是想让我做他的舞伴吗?她看着地板,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可是他之前有很多机会和我说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去舞会啊,你没看到书包里的纸条吗?”他往她跟前靠了靠。
“没有啊。”她慌忙站起来。
“快去换衣服吧。”他按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她正要辩解,端木其峰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哥哥来接你了,”他把花塞进她的手中,“他怎么也在啊?”
“紫颖,今天是我的舞伴,我当然要来了。”凌俊逸冷冷地说。
“她先答应我的。”端木其峰不甘示弱地说。
“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去舞会。”她说着,要上楼去。
其峰哥怎么也来了,原来他上次和我说的,要我答应他的一件事就是这个呀。她忽然醒悟过来。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啊,神神秘秘的。
“不行。”他们同时拉住她,眼睛里闪着电光。
“我只有一个人,怎么做你们两个人的舞伴?这个理由,足够让你们放开我吗?”她从他们中间抽身出来。
“这样好了,优胜劣汰,你分别和我们跳一段,然后选一个比较好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害怕自己的舞技不好。”凌俊逸的话极具挑战意味。
“好啊!当然没问题,我当仁不让。”他傲慢地扬着头。
半小时后,韩紫颖穿着白色飘逸的舞裙走下楼来,她的头上戴着钻石镶成的蝴蝶结,如缎带般的卷发垂在腰间,眼睛如明月般轻柔,像小溪一样明澈。
他们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画面静止了,美丽的少女和俊美的少年,像是镶嵌在画框里的一样。
“走吧!”他们同时挽住她的胳膊。
她像一只无力反抗的小宠物,被他们拉出了大门口。
“上车吧!这台车是特别为你准备的。”凌俊逸打开了车门。
“应该上我的车。”端木其峰拉着她。
“谁的车我都不坐。”她走到路中间,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真是个有个性的人啊。”凌俊逸看着那辆远去的车说。
“我要先走一步了,我一定比你先到,再见。”端木其峰趴在车窗上说。
“那可不一定。”他跳上了车。
一场赛车拉锯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