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笼罩着江面上的渔船,连船上晾晒着的鱼网,都闪烁着金光。渔船的正前方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后面则是一望无际的的芦苇荡,随着微风缓慢摇曳着。江面上不时有觅食的各种水鸟掠过。鸟儿的呼叫声,在平静的江面上此起彼伏。
两人站在船头,迎着带着淡淡的海水味道的微风,尽情享受此刻的清凉与美景。
这么多年以后,李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心灵的放松。
夜的序幕已经拉开。
在水面盘旋觅食回来的水鸟陆陆续续飞回了芦苇荡里面,或者落下栖息在了江面上。
四周开始变得寂静。
沈佳宁开了灯,驾轻就熟地从船舱里找了火炉出来,熟练地码好柴火,把火点着。
“我们以前经常用这炉子烤火和烤东西吃。”沈佳宁笑道。
沈佳宁跪在甲板把伯父给的大纸箱打开,把里面的啤酒和零食逐样掏了出来。
“小黄鱼!”
“牛肉干!”每翻出一样,沈佳宁都忍不住雀跃欢呼,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大学时代的那份纯真。
“哈哈哈,还有土豆和地瓜,我们今天晚上可以烤了吃。”
“伯父对我最好了,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沈佳宁的大呼小叫,惊起了江面上栖息着一群水鸟,扑通扑通飞到了芦苇荡里面去了。”
在黑夜背景的火光前,两人各种手里拿着一听啤酒,坐在了甲板上,边聊边喝。醉意跟夜色一样,渐浓。
夜色越来越浓,远离了市区的雾霾,星空显得格外清晰,呈现出了黑夜璀璨的一面。
后面黑压压的芦苇荡里面,不时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流光。细看之下,芦苇荡里绿色的光点闪闪烁烁,密集处层层叠叠,犹如满天繁星,稀疏处则微光点点。那是成群的萤火虫在飞。
星空下的海面,静泊着的渔船,飞舞的萤火虫,似乎只有漫画里面才能看到的梦幻世界,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而他们则是这画面里的男女主角。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的主题是友情。
“太美了。”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对了,今天既不是周末,又不是节假日,你为什么不用上班?”李迎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辞职了,今天早上去公司办理最后的交接手续,回家的路上就遇见你了这个大叔。”沈佳宁忽然发现大叔这个词用在李迎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忍俊不禁。
“为什么?”
“准备出国,去澳洲。”
“哦。”
“读书还是工作?”
“先移民过去,等定下来再看吧。”
“会和他一块出去吗?”
“嗯。”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心愿了吗?”李迎问道。
“嗯,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边聊天到天亮看日出。”沈佳宁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离开了以后,这个心愿就成了一个心结。没想到,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好好聊聊。你的状态让人很不放心。”沈佳宁道。
“今天第一眼看到你的样子,就感觉你活得很沉重。”沈佳宁侧头对李迎说道。
“我明白,飞飞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她对于你来说,就如同是三毛的荷西,但我不希望你像三毛那样消沉下去,你还很年轻,前面的路还很漫长,你应该把飞飞的这一页翻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你不应该把自己束缚起来,答应我,放下过去,去追求心灵上的自由。”火光映衬着的双眼,真诚,充满了期待。
李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把内心掩藏多年的秘密告诉她。但当李迎望着黑黝黝的水面,想起那具被他沉到水底的尸体,一股寒意从下至上涌上头顶,让头皮一阵发麻,这种不寒而悚的感觉让他立刻打消了这念头。
李迎不想沈佳宁和他一样,被这些黑暗的往事压得心里沉甸甸的。
几听啤酒下肚以后,两人干脆平躺在甲板上,仰望星空,听着哗哗作响的潮水声。
两人就这样一直聊着,时间在话语中飞逝。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天际的的海平线,开始透出一些红色的亮光,逐渐撕开了黑夜的沉重。光线越来越明亮,逐渐映红了天际,变成了朝霞。
满天的繁星已不知道什么是时候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同打翻的水彩滴入水里,朝霞的形状瞬间千变万化,万马奔腾一般。朝霞的颜色也不停变换着,由浅入深,逐渐变成了嫣红。在朝霞的极力渲染下,整个天空由开始的浅青色变为成橙红色。此刻,苍穹化为画布,光线则是大师手里的画笔,一幅幅令人拍案叫绝的画卷,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了眼前。
在这流光溢彩的颜色盛宴前,两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天际的海平线,等待着那令人心动的一刻,一块月牙状金黄的色彩从海平面下涌现出了,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晕晕的,但毫不刺眼。金黄的色彩极具动感,不断流动着,扩张着,露出水面的弧线越来越大。才一眨眼的功夫,金灿灿太阳就完全脱离了海面,跃上了天空。天空瞬间亮了起来,四周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金色的光芒之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日出东方,仿若一种强大能量注入了身体,两人精神为之振奋,聊了一个通宵,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累。
沈佳宁站了起来,迎着阳光整理着头发,光线如同流水一般顺着她优美的身体曲线流淌,勾勒出了一个美丽动人的金边。
“我喜欢日出那一刻的宁静和生命力。”沈佳宁转头对后面的李迎说道。
“这次带你来看日出,就是希望你能放下心里所有的包袱,从迷茫和失落里面走出来。”
“看,这就是新的开始。”沈佳宁意味深长地说道。
下午三点,上海浦东机场,安检区前,两人站在了几年前分别时的地方。
“我明天就要去注册结婚了。祝福我吧。”沈佳宁看着李迎平静地说道。
“祝你幸福!”李迎衷心地说道。
“最后抱一下我好吗?”沈佳宁张开了双臂。
“再见了,沈佳宁,谢谢你陪我最后一个晚上。”
“再见了,李迎,好好活着。下辈子,我们再一起看日出。”
“我们就这样再见吧,说好了,不回头,我们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拥抱过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人擦肩而过。
李迎眼泪终于崩溃决堤,那道别的温度还残留在肩膀上,温暖著他。
当一架波音747冲上云霄,掠过底下一列高速往市区方向行驶的磁悬浮列车的那一刻起,两人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