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失利,还得给右军第二军团留出收拢阵亡将士遗体的时间,所以海伦无奈的延后了作战时间,因为总不能踩踏着阵亡将士的尸体冲锋吧,于是,除了忙碌的右军第二军团外,其余四个军团全数按兵不动。
如果海伦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入夜时分,天空果然下起了小雨,与此同时,茵珥率领着的三百骑也已越过山脊,来到了山脚。
所有的马蹄上都裹上了薄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马蹄声更轻,钳马也是必须的,夜半袭营,任何的动静都可能让前功尽弃。
也亏得茵珥对这一带的道路烂熟于胸,否则光这暗夜小雨便能让计划完全泡汤了,饶是如此,茵珥等人也到了午夜过后才远远的看到了敌营的火光。
勒马停下后,茵珥将六名临时骑兵头目叫到了跟前。
“左侧敌营距离这里约莫五里,右侧敌营则是三里左右,两营之间距离在四里左右。”茵珥指着前方隐约的火光说道,“现在,我们兵分两路……”
巧的是,就在茵珥低声布置时,在数十里外的那处废镇附近,普扥也在压低声音布置任务:“妈的,都给我听好了啊,虽然不是什么敌军粮草仓库,但是我们也不能白来,反正他们兵少防卫稀松,冲上去****一票,一营扰乱,二营放火,三营跟我去把他们的小仓库端了,能带走的一点别留。”
普扥一边布置,一边在心里暗道晦气,这又下雨又刮风的大老远摸了过来,没成想这儿居然是一座伤兵营,除了药材小仓库和那小粮仓外,还真没什么劫的…………左军第一军团的主将是里莫离,与嘉赤一样,他也在投靠天眷帝国后被封为了二等公爵,不过与嘉赤不一样的是,里莫离并不厌战,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再聚敛点军功,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用处。
但昨天嘉赤的失败让他有些生出了悔意,他甚至觉得,海伦是故意让右军第二军团去送死,因为在本次参战的五个军团里,只有他和嘉赤的军中没有天眷籍的将士,而且这一段时间以来,里莫离也隐约感觉到了天眷将领们对他们的轻视。
但这世间显然是没有后悔药的。
希望平安无事吧。里莫离在昨天散会后曾这么自言自语道,论军团战力,他的左军第一军团自然是超过了嘉赤的军团,可是面对火炮呢?谁的麾下不是血肉之躯?
虽然海伦的新作战计划还没出来,但里莫离猜测,下一个当先锋的军团必然是自己,这无疑让他很不安,如果不是为了避嫌,他很想去找嘉赤谈一谈,哪怕是去发一通牢骚宣泄一下也好,那也比自己这会儿辗转反侧到深夜也无法安睡得好。
如果当初我跟嘉赤都不这么干,天眷帝国怕也没有这么快……里莫离正嘀咕着,耳边顿时传来了隆隆的巨响声,整个帐篷都摇晃了起来,似乎连大地都在震颤。
不好,敌袭!里莫离连忙跳起,帐篷外也旋即传来了一通人呼马嘶。
“有敌人偷营!快迎战!”有人在高呼。
里莫离奔出了帐篷,只见帐外火光微弱、人影混乱,似乎到处都在喧嚣熙攘,一时间又哪里辨得清攻击来向何方。
“咚咚咚咚咚”……又是一连串的巨响过后,混乱中有不知是将还是兵在大叫:“右前方营门,敌军在右前方营门!冲上去!杀!”
喊杀声顿时响起,无数的脚步奔跑声穿透冰凉的夜雨传入了里莫离耳畔。
营门?里莫离刚一怔,身旁便已掠过了十余骑,一边策马奔行一边高声呼喝,“将军有令!追敌!”
将军有令?哪位将军?这月黑风高还下着雨,往哪里追?里莫离脑子里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可还等他回过神来,眼前便又乌压压的奔过去了一大片,许多士兵举着火把,高呼着口号,不管不顾的冲向了营门……“停下!快停下!”里莫离心里别提有多急了,心说这哪里像是有敌军偷营,分明是营啸嘛。
刚喊了没两句,里莫离便被蜂拥而至的士兵们挤倒在地,也亏得匆匆赶来的护卫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捞起拽进了帐篷,要不然他这一把骨头没准就被踩踏成了一堆渣子。
“里莫离公爵,外面一片混乱,你呆在这儿安全点。”护卫们说道。
“谁下令追击的?是谁?”里莫离挣开护卫们的搀扶,厉声喝问道。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啊?
左军第一军团的将士展开追击一是缘于那黑夜中的高声提示,二来是一种避险行为——那咚咚咚咚的震响可不就是那火炮嘛,目下的情形自然是优先离开营地为上策,再然后,自然是朝着火光多的地方奔跑,周围自己人越多,似乎就越安全嘛。
似乎就这么呼啦啦一下子,左军第一军团便有近半的将士奔出了营门,朝着火光指引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高声喊杀——这无非是在壮胆。
其实想不喊都有点难,因为混乱的人群中总有人在带头高声喊杀,也亏得这一带地势平坦,要不然这么乱糟糟的一奔,指不定得有多少人死在自己人的脚丫子下……敌人在哪儿呢?奔行了好一段路后,开始有士兵纳闷起来,纳闷归纳闷,该跑还跑,因为一旦停下,没准就会被后面的人给挤倒在地。
那几个高亢的声音很快便给出了提示:“敌人就在前面!杀啊!”
奔在前列的将士抬眼一看,果然有火把过来了,那还犹豫什么呢?冲啊!
喊杀声顿时声震云霄,这边还没停,对面的喊杀声便也传了过来……不过片刻,厮杀声、刀刃拼斗声、负伤惨叫声、濒死前的哀嚎声便向成了一片,雨水伴随血水飞溅中,火把越来越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混乱中无人留意到,有百余骑远远的脱离了厮杀中的双方,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一阵子后,这百余骑在一处干涸的河床边停了下来,等了一小会儿后,一点火光由远及近狂奔而来……“快上马回营!绕左侧林道!”茵珥高呼道,搅扰计划虽然格外的成功,但她这边却也被数百骑兵咬住了。
“是!”刚休息了一小会儿的百余骑兵当即翻身上马……与此同时,被海伦划为伤兵营地的那座废镇浓烟四起火光闪闪,爆炸声、哀嚎声也响成了一片……“搬,能搬走的都搬走!其余的都给我烧了!”普扥高声喊罢,狠狠的冲着脚边的尸体吐了口唾沫,他刚才太过身先士卒,一脚踢开这小仓库门后也没细看便往里冲,结果被躲在门后的一名敌军一匕首插在了颧骨上,也亏得他颧骨高骨头硬反应快,一剑便把这家伙撂倒了,要不然再往上划拉一下子,眼睛就保不住了。
饶是如此,却也仍旧疼得他心烦意乱——“烧,把这个镇子都给我点着了!”他一边捂脸一边大叫道,这儿原本就只有几百名士兵防卫,哪里会是六团这头饿狼的对手,这会儿死的死伤的伤连盔甲都给六团扒拉了个精光。
又一会儿后,普扥终于想起了伍莱的交代,连忙又下令道:“别烧了!别烧了!撤退吧!”
撤退的速度从来不逊色于冲锋速度的六团离开时,带走了药材仓库里的全部存货,也带走了小粮仓里大半的粮食,只留下了一半没在火光中的镇子以及数千刚从前线转移过来的右军第二军团伤兵……“只要你们还敢用这儿,老子就还来。”普扥奔出了老远,仍旧是觉得不解气,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后,他恶狠狠的说道,“不,你们去哪儿,我就烧到哪儿,抢到哪儿……”
这一夜,天眷五个军团都动了,有些是迎敌接战,有些是增援,右军第二军团则是赶去救人……天亮时分,闹腾了一夜的左军第一军团这才发现与自己厮杀了一晚的,竟然是同为左军的第二军团,更惨的是,增援左军第二军团的中军在混乱中成为了双方的敌人。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海伦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案几上,昨夜的混乱不仅造成了三军近万死伤,让士气大损,还让各军团间隔阂骤生。
几位主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黑着脸不敢吭声。
“报!右军第一军团嘉赤公爵求见!”帐外内官高声呼道。
“让他进来!”海伦皱眉。
嘉赤快步走进,躬身施礼毕,一脸诚惶诚恐的说道:“禀告陛下,大事不好,昨夜,木棉镇伤兵营遇袭,药材仓库、粮仓被劫,敌军还纵火烧掉了半个镇子。”
“什么?!”海伦眸中寒光一闪,“说,是谁的兵护卫木棉镇?!”
嘉赤心里一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禀陛下,是右军第一军团。”
“嘉赤。”海伦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可知道那药材仓库有多重要?”
“回禀陛下,臣知道。”嘉赤的背脊已经冒出了冷汗,未参战之前,他多呆在公国里悠哉,不像别的文武那样需要经常去行宫分班当值,所以只听说海伦的脾气越来越大,却也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般,现在见她这般恼怒,又想起最近她以残忍手段处罚文武大臣的传言,心里自然有些慌乱起来。
“哼,你知道了,还会把它丢了?”海伦眸子里有怒火在隐现。
“这个……臣知罪。”嘉赤俯首。
“来人呐!将嘉赤给朕拿下!”海伦大袖一摆,两侧早有侍卫快步上前,抓肩扼腕,三两下便把嘉赤按倒在地。
一众主将连忙求情。
“尔等无需如此,药材仓库是大军的后盾,药材一失,我军伤员如何救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疼死病死吗?这嘉赤身为领军公爵,却不知与国分忧,临战失责,牵累全军,再不处罚,朕如何治军?如何治国?!”海伦的手案几上重重一拍,喝问道。
“陛下,臣虽然失责,好歹有过拥立之功啊!”嘉赤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拥立之功也不足以掩你今日之过!拉下去!”海伦脸一寒,大袖一摆,数名侍卫当即将嘉赤五花大绑抗出了大帐。
这是要杀了嘉赤吗?一众主将不由得暗自心惊。
其实海伦压根也没往这方面想,她只是一时之气找个地方宣泄罢了,若能冷静下来细想,便也能知道昨晚的事还真不能全怪麾下的军团,若是她自己能再谨慎一些,有些事便也不会发生了。
嘉赤被绑缚着扛出大帐的情形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谁?跟着父亲一起来的特勒。
“里莫离,救我!里莫离!救我!”嘉赤一边挣扎一边奋力呼喊道,连他自己也以为马上就死定了——都被绑成了这样,不是安心要杀能这么干?
听到父亲的呼喊时,特勒的心猛然一颤,将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让大半辈子都好颜面的父亲急声大喊出“里莫离救我!”这样的话来,说明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
“不,不,我不能让隆美尔家族都毁了,那样不行,不行……”特勒一边在心里这么说着,一边悄悄的转身,快步向系马处走去,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里不断清晰…………“好!干得好!果然都是难得的将才啊!”伍莱听完汇报后,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茵珥和普扥的出手都是战果累累,这叫他又如何不高兴呢。
“是啊,茵珥上校的这招引敌攻敌,绝对能成为战史的经典。”萨雷斯笑着说道。
“普扥的六团也不错,给敌军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我想,这么一来,天眷军估计会减慢进攻速度了。”贝利说道。
“贝利分析得不错,后勤无以为继,前线哪里还有底气进攻,当然,我们也得加倍提防了,万一他们玩得更疯狂一点,把后勤保障的主意打到我们这儿来,妄图一举攻下矛里塔尼亚然后予取予求,我们虽然不惧,倒也有些棘手哇。”伍莱笑着提醒二将的,胜不骄败不馁才是王道。
“报告!”帐外再度传来了通讯兵的声音。
“进来!”伍莱笑脸一收,说道。
通讯兵快步走进躬身施礼,头一抬,朗声汇报道:“禀告领主,据斥候回报,我军正前方左翼的敌军大营忽然大举撤退,与其相邻的大营也有部分跟随,不知是何缘故。”
“哦?”伍莱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