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疾驰的骏马背上开弓拉箭是巴特利的最爱,这即可彰显自己的箭术,又可以给予敌手带去突袭的强烈震撼,可这一次他的弓刚拉开箭刚搭上,双臂却又放了下来——因为他必须先躲开从侧面飞来的羽箭再说。
伍莱尽可能的紧贴护渠外岸疾奔,就是在把狐狼流匪团往弓箭手的射程里拉,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盐沼镇里最好的弓箭手不是布置在箭楼里的,而是沿着南门至西门的护渠内岸零散撒开,各驻守一个制高点,在没有敌人的时候充当观察手,有零星敌人出现时进行狙杀。
现在,就是这些弓箭手实施狙杀的时候了——虽然眼下不是零星敌人而是一大票敌人,可是这些家伙追赶着的可是尊敬的伍莱执政官大人呀。
按照伍莱的话说,能够被他布防在护渠内岸的弓箭手都是用脑子射箭的好手,所以,他们自然会首先“关照”对伍莱威胁最大的流匪——比如试图瞄准的巴特利以及其流匪团里其他拿着弓箭追赶的家伙。
移动靶射击是盐沼镇弓箭手的必修课,能够被伍莱称为好手的虽然离着神箭手还有点距离,但至少这门课程是习练得不错的,所以,神箭手巴特利很狼狈,策马奔驰在他附近的奥修斯也很狼狈。
离开南门区域后这才奔行了一小段路程,奥修斯身边的流匪便已经又栽倒了好几位,虽则见势不妙,却也更加坚定了奥修斯生擒伍莱的决心。
我要慢慢的折磨死你,然后把你风干在马道的树干上!奥修斯在心底对背影越来越近的伍莱说道。
巴特利再度拉开了大弓,他已被镇子里的弓箭好手激怒了,怒了他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你们大不了把我射死,不过在我被射死之前,我也一定会把他射死的。
巴特利思忖的“他”自然是伍莱。
箭尖指向伍莱的后背时,巴特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勉强压抑住了射杀伍莱的冲动,将箭尖略略往下移了一点点。
“嘣嗡”——弓弦响,羽箭飞出,竟似在空中掠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呜鸣着攒向了伍莱的座马……
羽箭飞得再快,在这样的距离上也快不过眼睛,伍莱早就从镜子里瞥见了巴特利的瞄准,于是,巴特利的手一松,他便将缰绳往左一拨,奋力挥鞭……
看到羽箭落空的瞬间,巴特利恍惚了,因为他着实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是眼花了出现幻觉还是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如果说他射向埃尔的那一箭被伍莱挡住时他多少还能有些接受的话,连头都没有回就避开了自己的急速一箭就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是阿蒙神在帮助着他吗?巴特利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旋即,耳边传来了呜鸣声……
“噗嗤”——血花迸射,巴特利只觉得脖颈似乎被大木棒子重重敲了一记,被敲中的地方又酸又痛,全身的力气似乎被瞬间抽空了一般,竟是连缰绳都握不住了……
我中箭了?巴特利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身形一晃,摔落马下。
“巴特利!”奥修斯惊声疾呼,与此同时,伍莱忽然反手一扬,一个薄皮包袱顿时被狠狠抖开,一大片灰雾裹杂着密集的黑点急速抛出,灰雾瞬间遮住了伍莱身影,而那些黑点则急速坠地。
瞥见灰雾的瞬间,奥修斯眯了眯眼睛,高声吼出了一句“冲!”,他不得不这样,即便对伍莱这灰雾的来头、用途心生揣测甚至有些忐忑,他仍旧不敢下令停下——数百人众策马急行,队形又拉开这么远,他的号令声哪里能传遍前后,前队若是骤然停下,后面的人马一涌上来,那可就真真的“前赴后继”了。
不得不说,奥修斯的处置办法是非常正确的,可惜的是,伍莱的重点不是灰雾,而是那些落在地上的黑点,它们有个共同的名字——铜蒺藜。
伍莱的铜蒺藜其实就是铁蒺藜的翻版,在伍莱上一段记忆中的古代中国,铁蒺藜可是防御的利器之一——据《墨子·备城门》记载,在战国时的城市防御战中,“皆积参石、蒺藜”。《六韬·虎韬》记载:“狭路微径,张铁蒺藜,芒高四寸,广八寸。”秦汉以后,铁蒺藜更是成为军队中常用的防御器材,除在道路、防御地带、城池四周布设外,部队驻营时,也在营区四周布设。
伍莱洒出的铜蒺藜是他手头的全部存货了,如果更多一点的话,他可不会介意大洒特洒的。洒完后的伍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身后几百号人追着,偶尔还嗖嗖嗖的放箭,哪里还顾得上察看效果,自然是能有多快就奔多快了……
最先中招的居然就是奥修斯,在伍莱的概念里,这可是很有悖常理的,如果此刻伍莱看清了奥修斯连人带马栽倒在地的一幕,定然会惊讶的问道:“反派的boss不是从来都在最后一个倒下的吗?怎么会带头中招呢?”
但奥修斯还真就率先中招了——他的座马前蹄踏中了一枚铜蒺藜,旋即,座马前腿一折一弯,奥修斯便狠狠的越过马头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他的座马一个翻滚,重重的砸在他身上。
奥修斯还没来得及去想自己的座马为什么会失蹄,左侧大腿便是一疼,与此同时,身旁便不断有马匹惨鸣着摔倒,当然,马上的人也是不能幸免的。
几乎是在眨眼间,奥修斯所在的“第一方阵”便摔倒了近半,但这就意味着厄运中止了吗?没有,因为“第二方阵”跟得太紧,来不及勒马了……
身体迅速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后,奥修斯总算是把自己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代价却也不小——至少有五、六个铜蒺藜插在了肉里,那种血淋淋的酸爽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头儿!”一名侥幸没有中招的流匪小头目连忙翻身下马去搀扶奥修斯,一边问道,“我们还追吗?”
奥修斯努着劲站起后往前方一看,伍莱的身影已经快变成一个小点了,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奥修斯咬了咬牙,大声喝道:“回镇口去!把那城门烧了!”
伍莱的身影出现在西门左近时,在箭楼里察看动静的萨雷斯连忙吩咐两名弓箭手去打开城门,自己则奔去木桥上招呼伍莱进镇,伍莱自然已经知道流匪们的退却举动,但他可不认为这些家伙会这么轻易的撤兵。
奔进西门后,伍莱连马都没有下便往东门方向急冲,一边冲一边大声吩咐萨雷斯不得轻易离开西门,一边高声呼喊马龙等人:“塞内卡来的!带上弓箭跟我去东门!”
马龙等人旋即丢开手里的事,抓起长弓箭囊翻身上马,马鞭一抽,跟在了伍莱的背后……
奥修斯真正萌生退意时,时间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在这差不多半天的时间里,他一共对东门发动了十七次冲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焚毁城门。
但让他倍感煎熬的是,这十七次冲锋都毫无例外的失败了。箭楼-城门防御体系不仅坚固得超出了奥修斯的想象,伍莱那层出不穷的防守手段更是让他疲于应付,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哪里是进攻方呀,应该是伍莱才对。
勿怪奥修斯会这么想,因为这十几次的交战过程太恶心了——
第一次冲锋,奥修斯派出二十名手下,头上顶着大木盾牌往城门冲,刚奔进城门十五步范围里,木桥上忽然投下了至少上百块的石头,每一块都有人脑袋大小,居高临下的砸过来时,竟然还带着呜呜的风声。
能挡住羽箭的盾牌顿时被砸裂砸歪,奥修斯的二十名手下自然当即大乱,可他们的盾牌防护刚出现几道不大的缝隙,箭楼上的羽箭便下来了……
……第五次冲锋,奥修斯再度派出二十名手下,头上仍旧顶着大木盾牌,很顺利的冲到了城门口,火还没来得及点燃,木桥上便倒下了不下二十大盆水,而且还是滚烫的那种……
……第十一次冲锋,奥修斯用十余匹马掩护四名手下冲向城门,也很顺利的冲到了城门口,这四名手下刚取出油囊,城门上忽然开口了几个小洞,然后,至少有十几柄长枪从小洞后猛然刺了出来……
第十四次,木桥倒下了热油……
第十七次,既没有石块、羽箭、长枪,也没有开水、滚油,但奥修斯派出的十七名手下都变成了火人……
十七次冲锋,每一次,伍莱都耐心的等着狐狼流匪团冲上来,然后见招拆招,甚至还能抽暇跟马龙等人谈笑,那感觉似乎不是在进行攻防战,而是在下一盘输赢一点都不重要的棋。
奥修斯打消了进行第十八次冲锋的念头,他不得不这样,因为他带来的八百手下已经死伤逾半,再这么耗下去的话,怕是全军覆没也进不了盐沼镇。
最终,奥修斯选择了撤兵,在留下了殿后一百人手后,他狼狈的率领着其余的兵马、带着尚且有救治价值的伤兵先行离开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开始布置撤兵时,伍莱也在布置着……
“瞧,这就是缺乏远程武器以及有效攻击手段的后果。”伍莱指着奥修斯远去的身影对马龙说罢,微微一笑,说道,“给我换一匹马。”
“谨遵你的吩咐,主人。”马龙将头一点,躬身离去。
当伍莱步下箭楼阶梯时,城门内的空地上,从南门、西门调集来的三十余弓箭手早已等在了那里,一人一骑,身穿轻甲,背着箭囊,马鞍旁挂着木弓。
“这伙流匪缺乏弓箭,所以,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伍莱举起了右臂,“让我们去为死去的镇民复仇吧!”
“复仇!复仇!”三十余名弓箭手高声呐喊。
“现在!全队上马!”伍莱高声下令罢,接过了马龙递来的马鞭。
“主人,你已经累了大半天了,休息休息吧。”马龙的目光扫过伍莱神情里的疲倦时,忍不住说道。
“不用,这一次的流匪,必须全部剿灭。”伍莱摇摇头说道,“现在他们人困马乏,正好追击的好时刻,若是就此放过了他们,将来就难以防范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套路。”
马龙重重点头:“我听主人的。”
说罢,马龙回身扬臂一招:“塞内卡护卫队的,上马!保护主人!”
“是!”比弓箭手们更整齐也更洪亮的应诺声顿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