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云卿走了没多长时间,小彤也就不哭了,她想继续哭着,却哭不出来了。她自己早就隐约感觉到和云卿是成不了亲的,只是云卿一直没有亲口告诉他,她也把这当做自己的胡思乱想,还为自己留那么一点点成亲的念想。但他的亲口说出来的打击力是远远的超过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眼泪决堤,心如刀绞,和云卿的缘分就这样彻底的结束了吗?
小彤看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眼睛微微的红肿,看着自己这个样子觉得实在委屈,再次要哭出来了。还怎么和云哥在一起呢?能和云哥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小彤胡思乱想着,能和云哥在一起就行了,不成亲也没什么关系。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了,想着想着伤痛竟然减小了不少,听到那话当时生不如死的感觉也竟然都渐渐的好了。小彤低头然后抬起头,便拿起笔开始勾脸了,什么都是一念之间。
虽没有刚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但怎么避免陷入无尽的胡思乱想之中。眼神时不时的看一眼镜子中自己,看着看着却对自己生厌了,看着看着眼神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了。迷迷糊糊的化好脸上的妆,内心的胡思乱想也终究是有了一个答案了。她把手中的笔轻轻的放下来,又迷迷瞪瞪的看着自己,怎么办才好呢?只要随着心走就行了。
这时候落梅从外面进来了,刚进屋子里就一声声的喊着小彤,像是内心有着莫大的苦楚。她听见落梅喊着自己算是彻底的被她喊过神来了,她便转过头对着落梅笑着,还好她已经上好了妆,她不太能看不出她刚刚才哭过。
落梅在小彤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了,整个人顿时泄了气了,马上要顺着椅子滑到地面上去。小彤担心着苏正清别出了事情,慌忙问着:“怎么样,找到苏正清没有?”
落梅便歪着脖子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她说着:“现在他挺老实的,没弄出什么乱子,我只是怕他别在预谋什么大事情。”
听着苏正清没弄出什么事情,她倒是比落梅还要高兴。她说着:“你看不着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们学生能预谋出什么大事情。”
落梅站起身来朝旁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转过脸说着:“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要赶紧唱完我还要去看看他,这心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的。”她也对着落梅说了几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自己的感情都不能处理好,还在这里教着别人如何如何对待,实在是可笑之极。
戏院里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大家都在说着打仗的事情,也都在想着到底要不要离开上海的话。这话小彤听着心底当然又千丝万缕的沉思着,她到底要不要离开呢?可眼前看的话她是真的应该离开了,可她怎么舍得离开。以前彻底离开云卿的想法现在竟然想都不敢想了,她开始害怕离开云卿,害怕见不到他,如果真的永远见不到他怎么办?
大家嘈杂的说着,可还是可以听到空中飞机飞过去的声音,好在没有朝这里投下炸弹。小彤听着飞机的声音却攥紧了拳头,她不是害怕被炸弹炸死,而怕的是死了以后便见不到云卿了。这么一刻她更加的想见到他了,只要见到他以后怎么着都可以,只要两个人还能像以前似的在一起。可她左等右等云卿还是没有过来,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直到大家一个个登台唱完,轮到她唱了,还是没有等到他来。
小彤站在台上,看着今天的观众很少,大家也都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打仗的原因吧。她站在台上唱着也是头一回的心神不宁,硬撑着唱完了,又想着云卿这会也该来了,到后台一看还是没来。她迷迷蒙蒙的坐在椅子上,想着一定是因为她的原因吧。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她慌慌张张很快的就卸好妆,她要去找云卿去。等到什么都收拾好,她在镜子中又仔细看着自己的样子,还是能看出刚刚哭过的样子,面容很是憔悴。她也就坐着不动了,想等着自己的脸色好看一些再去找他,这人一静下来就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这边落梅刚下场还没进化妆间,走在半路上就已经开始动手卸妆了,她看着小彤已经弄好正在孤零零的坐着,她便喊着她过来帮忙,两个人快一些,她好提前去看苏正清。小彤帮着她但她却一直微微的低着头不看她,她是怕落梅看出她哭过,免得为她多添一层烦恼。可落梅哪有时间多看她一眼,她满眼满心满肺都是苏正清,哪里还能再看别人一眼。
落梅匆匆忙忙的弄好以后便准备去找苏正清了,小彤还没来得及嘱咐她几句话,她就已经消失了。她便又继续无神的坐下来,来来往往的人和她说句话,她也勉强的笑着回应着,没人搭理她,她就继续她的胡思乱想。这么些人也没有一个人能看穿她的心思,而她也是不求别人看穿的。坐着坐着这一天也竟这么过去了,人早都散完了还没等到云哥过来,正好天也快黑了,忍了这么久,赶紧去云卿家里。
她便出门准备坐黄包车先回家里一趟,抬头看天灰蒙蒙的,然后便看到一架架飞机从上面飞过去,飞机的轰鸣声震得耳朵疼,她也似乎听见炸弹爆炸的声音。她回过神来要坐黄包车,一般这个时候戏院门口都是满满的车来来往往的人,就连早上也是这样。可现在却是几辆车孤零零的等着,连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的过去,都生怕炸弹在自己身边爆炸似的。谁敢想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什么都变了,而且变得这么快了。
她也随便找了一辆坐上朝家里过去,从包里面拿出小镜子又看看自己的样子,比上午好了许多了,这一看想起云卿又有想哭的冲动了。她把镜子放进了包里,自己在心底暗暗下着决心。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要能和云哥在一起就行了。小彤冷笑着:自己何必卑微至此。可又想着为了云哥在卑微又怎么样呢?
等着到了家又想起落梅来了,也不知道苏正清怎么样,心里祈祷着别出任何事情最好了。小彤站在窗户边朝外看着,看着天一点点的彻底黑下来,她的心也就平静许多了,这拥挤的弄堂里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了。她换了身衣裳又在镜子里好好的打量着自己,便朝着云卿家过去。
她本来是想招辆车坐着去的,心底却是想一步步的走到云卿家,她便沿着马路走着。说着实在可笑,她知道云卿和玉瑶已经搬出来住了,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却从来都没有去过,而现在去也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她虽然知道自己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个决定,可放纵着让自己冲动一次吧。
她一个人静静的走着,实在享受这种感觉。又突然被天上呼啸而过的飞机给打破了这美好,浑身莫名的一紧便加快了脚步。她心里却想着何不掉下来一个炸弹把自己炸的粉碎,又想着等见了云哥以后在炸个粉碎也还来的及。等着她来到云卿住的弄堂,数着门牌号,数到云卿的家门口。
还没到门口便想着,如果过来开门的是玉瑶怎么办?见了云哥要怎么开口说话?想着冲动果真不是个好事情。不过,她早上时候的心情和现在完全翻个样子了,现在放一切都放松了,一切都那么无所谓了,自然都放松了。该什么就是什么吧。
云卿住的弄堂,是一户一院,她数到他家的门牌号,愣愣的站着。内心里十分的纠结,看着这黑色的大铁门,鼓足了勇气伸手去揿铃。她的手刚伸到半空,便听到里面传过来脚步声,朝门过来的踩在煤渣上面的脚步声。她静静的听着,想赶紧抽身离开,却实在好奇过来的人是谁,不过她听着这脚步声,实在像云卿的声音,以前是那么的清晰,如见却起了怀疑了。很快,大门缓缓的打开了,里面的灯光露出来了,小彤缓缓的抬头看着这人,是云卿,他见着门外的人脸也僵着不动了。
他怔怔的看着小彤,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对着里面喊着:“玉瑶,我出去散散步就回来。”等着云卿在回过头来,他的眼睛里已经是满是泪水了,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了。云卿走了出门把门关上,在走一步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他轻轻的说着:“小彤,你怎么来了?真是太巧了。可我是没有脸在见你了,我对不起你的。”说着眼泪就沉默的流下来了,呆呆的站着,门口的灯昏黄着,痴痴的看着小彤。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卿流着泪,这时的她身上没有早上的那股刚劲,她完完全全的软下来了,看不出她是台上的男人了,和别的需要呵护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她现在更加确定她内心的想法了,这不是巧合是命中注定的感觉。这时云卿又朝前走了一步,突然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着。她却用手一直掐着云卿的后背,用鼻子嗅着云卿身上的味道,这一刻她真的是等了好久了。他紧紧的搂着她,好久他才说了一句话:“好疼!”是心疼还是肉疼?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万般不舍的松开了他,她真的想融化进去他的身体里。
两人还是没有多说别的话,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是废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人沿着路慢慢的走着了。静默好久云卿说着:“我以为你是再也不会搭理我了。可你要理解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他说话带着哭腔,她抬头看时他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看着云卿流泪了小彤还要怎么样呢?这么一刹那,她却突然想起了白如山了,她的心扑扑的跳着,实在该死。她慌忙牵着他的手,才把神魂收住了。她说着:“这事又如何能怪的了你?你又不是像我一样,为自己活着,所以凡事只要考虑自己就行了。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能怪你。云哥咱们不结婚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不就行了?”
“可这是委屈你的,我现在连对不起都不能说出口了,我是找不到话对你说。”云卿说着停了停,叹着气又说着:“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我真的是想和你成亲的,我想时时刻刻和你都和你在一块。”小彤突然的哭出声音来了,然后紧紧的拥着云卿,把脸紧紧的贴在云卿的肩膀上。又哭着说着:“咱们不能成亲,但还是能在一块的。云哥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有我就行了。”
“当然有你。”云卿也默默的流着眼泪,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你,一直都有你。”
小彤紧紧的抱着,还想怎么样呢?她一点也不想这样,这根本和她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