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苞也没见过大将临阵更衣的,闻言莫明其妙,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打战之时还有更衣的啊……不对,这厮想要逃跑,哪有这么便宜!”说完挥舞手中大刀,喝道:“别走了法正!屠光这个村子,里面的金银女人任你们抢夺,我绝不禁止,只要把首级交上来就可以了!”
冷苞手下的蜀军闻言之后心情激动,哈拉子乱流,大声高呼:“杀!”冲进了小村之中,便欲行劫。他们哪里知道村中一切都已布置的妥妥当当,就等着他们上钩了。
冷苞的话刚刚说完,便见手下兵士像三四天没吃东西的疯狗一样,双眼冒火,奋不顾身,大踏步的向前直冲,当真是为了钱不要命了,比平常打仗那是勇敢多了。冷苞呸地一声,自言自语地骂道:“龟儿子,平时死气活样,一听到抢钱,个个都像发了狂一样,这么有劲……等等我!”说完策马便追赶自已的部下去了,生怕去得迟了连渣都没有了。
刚刚到了村口,便听噼哩啪啦、翻箱倒柜之声不断的传来,紧跟着便是他手下的兵士因抢到了钱而兴奋的嗷嗷乱叫的鬼号声。冷苞大怒道:“不就是抢点钱么,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么。不对……这里面怎么还会有,哎哟啊……”说到此挠了挠头,怔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有埋伏!”
此时明白已是迟了,村中已好似修罗的地狱一般,树上、陷坑内满是死尸,大街之上尽是疼得哇哇乱叫、来回乱窜的可怜兵士。那些兵士面青目肿,头顶生瘤,脚底起泡,什么惨状都有。有些兵士的头上、手上、脚上兀自还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装饰,有鲜花、剪刀、菜刀、钉板,竹签、筷子、石灰、米田共、洗脚水……显是抢钱时村民们心中感激,甘愿附送的,这些兵士所受的非人的折磨当真是难以尽表。
冷苞正莫明其妙的时候,四下里喊声大震,魏延带领汉军从村口杀入,村民们从村后杀入,四下里围裹上来,漫山遍野,已将他们围得个严严实实。汉军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呼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势必要歼灭眼前这股敌军。
冷苞军士兵个个如久梦乍回,大醉方醒,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还知东西南北。正所谓“没心人遇到了有心人”,怎生对敌得过?一时鱼奔鸟散,被汉军和村民们砍瓜切菜,乱杀一回,杀得是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冷苞见大势已去,忙掉转马头,率先逃跑。行不多时,正遇魏延,冷苞不敢恋战,勉强战上三五回合,卖了个破绽,拨马便走,望风而逃。回顾左右只剩千把人而已,不禁喟然长叹。
魏延正欲穷追猛打,却听法正说道:“穷寇莫追,由得他们去吧。我们也得帮助村民收拾收拾,要不这里乱七八遭的,像个什么样子,哪还能住人啊!”
魏延拨转马头,来到法正近前,飞身下马,跪拜道:“参军用兵如神,真是令我等信服。”
法正将他扶起,笑道:“我只是一个骗饭吃的,哪有什么本事。这次全是大家的功劳!”
此时村民们正围着法正不住的称赞,把他夸到了天上去了。他们根本没想到在乱世之中还有这样仁义的军队。大家很希望汉军能够早日占据益州,这样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过不多时,法正和魏延来到了那位老者的小屋内。老者面有忧色,说道:“如今虽然大胜,但冷苞应该不会就此善罢,若他带着大军,前来血洗山村。如此弹丸之地,怎能挡得大军?”
法正点头道:“确有可虑,这……”说完便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方对魏延说道:“不知这次冷苞带来了多少人?”
魏延回答道:“东州兵一万人,加上江州原有的兵马一共约有两万来人。”
法正站起身来,说道:“两万……”在小屋之中晃了两圈,又道:“我们有多少人?”
魏延面有愧色道:“我们只有两千人。”
法正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想如何凭着这两千人调动冷苞的大军,这样才能给主公创造机会,兵不血刃拿下江州!”
魏延大吃一惊,说道:“什么!这怎么可能?两千人马去招惹两万大军不是找死吗?”
法正回答道:“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说到此来回走了两圈了,又道:“不过我们是一定要弄出点动静出来。这样好处有很多。第一,可以让主公知道我的近况,他那里也好做些准备。第二,我们活动开了,便吸引了冷苞的注意力,使他只围着我们打,便不会来找这小村子的麻烦。第三,现在看来敌军势大,无懈可机。但善战者便该在不可胜之中,寻求可胜之机。除了白痴,敌人当然不可能给我们留下明显的破绽,我们便该在毫无破绽之中,引得敌人露出破绽。”
魏延乍闻如此先进的战法,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过来,愣了半晌,方由衷赞道:“法参军胆略当真世人莫及,如此手段我从未听人说过。冷苞定会败于参军之手,参军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办?”
法正并未回答,而是在屋中来回的走着,过了半晌,方双眸一亮,从袖子中抽出一张按照张松献的西蜀地形图临摹出来的地图,放于案上,仔细地看着。手指在地图之间来回的比划着,不再说话。魏延知他正用心筹划,不敢打扰,悄悄地退出屋去。
此时天已完全的黑了,法正在一盏小油灯之下费神的看着地图,肚子咕咕直叫,他从早上直到现在仍是粒米未进,腹中十分的饥饿,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心道:“要是能有一只烤鸭那该多好啊。”一想到烤鸭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肚子又咕咕地叫了一声,似在报怨他不该想起什么烤鸭,害得他更加的饿了。
便在这时一阵肉香自厨房传来,法正像狗一样,伸出鼻子,猛地嗅了嗅,哈拉子流了一地,说道:“烧鸡!不会是在做梦吧……”说完伸出右手,狠狠地在左臂上拧了一记,叫道:“啊!疼……不是做梦!”
厨房的帘子被掀了开来,老者端着只托盘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放于案上,笑道:“你当然不是在做梦,刚熟,趁热吃吧。”
法正低头一看,果是满满地一碗鸡肉,汤水上泛着油光,十分的诱人。法正吞了吞口水,迫不急待地举起筷子,正欲开吃,瞥了一眼老者,说道:“老人家,你怎么不一起过来吃?”
老人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地图,不便打扰,我们在里间吃。”
法正见他神色有异,眉头紧皱,长身而起,走到厨房去一看,灶台上另有一托盘,放着两碗野菜汤,显然这便是他们的晚膳。
法正泪珠倏地滚了下来,转出厨房,说道:“如果你们不一起来吃,这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吃!”
老者初时执意不肯,但见法正死活不吃,老者怕糟蹋了这来之不易的鸡肉,便答应来了。三人同围一案,享用着鸡肉,其乐倒也融融。法正嘴里嚼着鸡腿,脑子却飞快地转着,过了半晌,便对老者说道:“老人家,这里离宕渠城不远吧?”
老者点头道:“是不远,军师要去宕渠?我懂得一条小道,虽复杂难行,但绝少人知道,我送军师去吧。”
法正喜道:“真的?”
老者应道:“是!”
法正也不管正吃着饭,伸出油腻腻的大手,掏出地图来,于身前摊开,又看了半晌,揣好地图,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是要去宕渠,我是要打宕渠城!不知老人家可敢带路?”
老人点头道:“好的!”
由于要在不可胜之中寻求可胜之机,关键就是一个快字。按武林人士的话来说,那就是以绝顶轻功取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要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抓耳挠腮,心慌意乱,这才容易出错。其实队伍少也有队伍少的好处,人少便好管束,命令传达不须耗费时日,行动起来也便迅捷不少。
其实指挥之道主要在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指挥一万个人,好似指挥一个人一般。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特别是大兵团作战,在那没有电报,没有电话的年代,要将各支队伍调遣到指定位置,分进合击,实现主帅的意图,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许多战役往往就是因为某一位将领道远后期,未能及时完成合围,致使功败垂成。因此古代便有道远后期这种现今听起来十分莫明其妙的罪过,不少将领便是因为这条罪状而贬官归田,李广、张骞、班固这些能人也都因此下过大狱,险些死在牢里,要不是因为他们平时捞了些油水,关键之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条小命估计也就玩完了。
可见在古代指挥军队不同于现代人玩电脑游戏,兵士们不可能像棋子那样听话,你摆到哪里便到哪里,他们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一点没考虑好,便会功亏一篑。这主要要靠各级统兵将领对主帅意图的领悟及临场的应变能力。像三国后期的作战动则十万数十万,这中间只要有一支队伍撒稀摆怠,中了埋伏,或被诱拐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那便满盘皆输,岂同儿戏。
如今法孝直手里只有二千来人,不用考虑指挥调度失灵的问题,反倒觉得胜算颇大。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在地图上复又看了半日,这才令那位老者做向导,领着这两千来人,悄然赶赴宕渠,准备暗夜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