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逼你了,你这种包藏祸心的臭女人,除了会装腔作势卖可怜,你还会什么?”蜜儿紧紧盯着水主的脸,针针见血的大声说道。如果目光能够转化为有形,水主的脸上一定会被印满滚烫的烙印。
“你不臭,你香喷喷的!”剑少分毫不让的站在水主身前对蜜儿说。他不曾想过,蜜儿已经神经质到了这种地步,“你不就是凭着自己年轻吗,等过了十年二十年,你还能剩下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已经赢了,对别人穷追猛打就那么有意思吗?你知道别人为什么不和你计较吗,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自己的女人死了,现在看到别的女人装可怜,你就忍不住出来逞英雄是不是?你没有女人活不了吗?连这种没人要的贱货你也会拿来当宝贝是不是?”蜜儿说。
剑少忍受不住这种刻薄的话,抡起巴掌就朝着蜜儿的脸扇了过去,但是这巴掌却打了个空。并不是蜜儿躲闪得及时,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馐邪将她一把拉开了。
剑少这一巴掌抡得使足了力气,打空之后足足转了半圈儿,一头栽进了身后水主的怀里。
“男人婆,你给我走开,我现在的身份是所有神星将的小队长,我要是不打掉她两颗牙,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嘴有多臭!”剑少一边转身一边大声的喊。馐邪毕竟是个宗室高层,而这些高层人员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和稀泥,说好听些,这叫化干戈为玉帛,说难听些,那就是搅屎棍一样的和事老儿。
但剑少转过身来之后,却被馐邪的表情吓到了。馐邪紧扣着蜜儿的咽喉,将她的身体牢牢抵在自己的钢制胸甲上,此刻在馐邪脸上,是满满的邪恶与狰狞。
“小丫头眉清目秀长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却说不出半句人话来!”馐邪狞笑着,用另一只手滑拨着蜜儿的脸颊,“既然说不出人话来,还要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有什么用?我裹角部堂堂首席祭司居然被你骂得一文不值,就算你对他们拳脚相加刀刃相向,他们也隐忍着不会动你分毫。”
馐邪揉捏起了蜜儿的耳垂,蜜儿的汗水涔涔而下。馐邪身上的杀机太重了,即使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蜜儿,也深深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
“可惜不巧!”馐邪凑近蜜儿的耳畔说道,“他们不敢做的事,我敢!”
“馐邪大人!使不得!”水主和赶上来的青龙齐声说道。
“你们怕什么?我又不会要她性命,残她手脚!这毕竟是一位星将大人嘛!”馐邪捏住了蜜儿的天灵盖,下一刻,她准备将蜜儿的脸深深按进地底。
蜜儿的脸呈现出一片死灰,两只眼瞳就像飞速往复着的钟摆,她好像在头脑中急速思考着许多事,太多的事情让她难以理解;她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在想,空空的脑子里是一片混沌。
“男人婆,你侵权了!”剑少快步的走近了她们,“你想修理别人我管不着,但教训神星将可是我的责任,就算她杀人放火十恶不赦,我也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把她怎么样!”
剑少来抓馐邪的手腕,稍一触碰,他和馐邪两人接触的地方便闪起了一抹黑红色的电光,酸麻疼痛的感觉让两人迅速脱开了手。剑少看了看自己右手的几个指头,发现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而且那种疼痛感也是稍纵即逝。
馐邪放开了蜜儿之后,猛的甩了甩头,她觉得自己刚刚的神智有些失常。她看着自己出现淤青的手腕,又看了下僵立在面前的蜜儿,“又是这股邪气!”馐邪自语道。
“一只眼!你跟我走!”剑少抬手去拉蜜儿的胳膊,他觉得蜜儿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妙。
“别碰她!”馐邪大声对剑少喊道。
为时已晚,剑少已经抓住了蜜儿的手,不过却什么异常现象也没有出现。蜜儿神情恍惚的跟着剑少走了两步,然后便站在原地不再移动了,任凭剑少如何用力的拉扯,她就像脚底生根了般的一动不动。
蜜儿的双眼中“唰”的闪过一层电芒,她就像是个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水主,她的眼神空洞,表情木讷,她的脸现在完全就像是一张面具。
青龙将水主藏在了自己身后,然后他将自己右手臂上的机关袖弩亮了出来。
不过蜜儿的眼睛并没有在水主身上停留多久,猛然一个转头间,她的面孔对准了另一旁的馐邪,然后,她以一种十分骇人的模样笑了起来,露着满口整齐的牙齿,两个嘴角咧到了令人惊悚的角度,下唇竟然在瞬间撕裂,在下巴上流下了两行血丝。她的双眼中,无数的细小电脉交错闪耀,就像游乐园中滑稽的小丑招牌灯。
蜜儿像游魂般的抬起右手食指,精剑‘裘绒’那有若实质的银光剑身凭空出现在她那根指头的上端,剑锷边缘的电光游走,宛若蝶翼对开。蜜儿又伸出中指与食指并在一起,精剑上的银光电芒赫然比刚刚强烈了一倍有余,八只洁白羽毫般的流刃像围绕着太阳旋转的行星一样,游离在精剑四周翻飞起舞,挥洒出的波光就像一片又一片的细小绒毛。像是云间天使发出的耀眼光华中,映衬着蜜儿诡异狞笑的脸孔。
悬浮着的精剑锋芒发生偏转,遥遥指向馐邪胸口,八只羽翼流刃停止旋转,酝酿着雷霆万钧的下一步攻击。馐邪捏紧双拳,凝视着那柄精剑的动向。
“你大爷的!”剑少捧起蜜儿的脸,愤怒的大声喊着,“又发哪门子的疯!”
“咚”的一声,剑少一记头槌撞在蜜儿的额头上,精剑和羽翼流刃在转瞬之间消失无踪。但蜜儿那张恐怖的笑脸丝毫没有改变,闪耀着电芒的双眼,这次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剑少。
“还没完了是吗?”剑少嚷着,又是一记头槌撞了上去,“咚”。
“你干嘛?”蜜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对剑少大喊,她诡异的笑容消失了,现在是一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剑少松开双手,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一步,“我也不想啊!完了,肯定脑震荡了!”
馐邪沉稳的一步步走过来,板着脸对着蜜儿低声问道:“丫头,你还是否记得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蜜儿用力的揉着额头,然后又感觉嘴角发疼,摸了摸下唇才发现那里破了,便开始在身上翻找纸巾。“怎么会不记得,我在找证据……”说到这里,蜜儿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个断层,“我只是在找证据……”她喃喃的重复说。
剑少躺在了地上,一侧的鼻孔不停地流着鼻水。“找什么证据啊?有线索不知道先通知本队长吗?”剑少喘息着说。
蜜儿斜瞥了一眼青龙身后的水主,然后对剑少说:“小队长,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住在一起时,曾经有妖物变化成我导师的样子来袭击咱们吗?”
“怎么不记得呀!”剑少睁开眼,“那次不是被我们家老白做出的两个替身给糊弄过去的吗?”
“针对那件事,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不是吗?”蜜儿用纸巾小心的擦拭着嘴唇上的血渍,“妖物是得到了我家撷电的头发才能变幻样貌的,但谁都没有深入追究一下,那些头发是怎么被妖物得到的。”
大概是受到了剑少的影响,蜜儿也将撷电喊成了“我家撷电”。
剑少坐了起来,流淌的鼻水仍未停歇。“鞋垫儿不是在南方和妖怪打过一场的吗,肯定是那时候不小心被妖怪收集到了头发!”剑少说。
“不对。”蜜儿大声说,“他那一来一回,根本没有损伤半根头发,那一定是有人在事先设计好的。”
剑少站起身来,抢过蜜儿手里的纸巾包开始擦鼻涕。“你不懂,人到中年压力很大的,危机感也很强烈,尤其是男的,难免就会脱发断发,很正常。鞋垫儿又不是小土豆,能保证自己一根头发也不掉!”
这时候,边上的青龙不由自主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发现果然出现了两根断发。
“不!”馐邪摸起了下巴,“妖物转化样貌所需的人发,可不是收集十天半月自然脱落的头发就够用的。照这样说来,小丫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蜜儿不无得意的“哼”了一声,却又再次让嘴唇撕裂开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状况有些令她着急,便把擦着鼻涕的剑少揪了过来,调整好了剑少脸的角度和位置,“站着别动,不许眨眼。”蜜儿对他说。
看着蜜儿将头凑到了自己眼前,剑少觉得有些茫然。
蜜儿用他的眼睛当做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嘴唇之后,又照起了额头。“都肿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见人啊,我招你惹你了,干嘛这么撞我?”蜜儿摆弄着刘海说。
“你记得是谁撞的你?不是我!”剑少不解的问,根据蜜儿刚刚的反应和对馐邪的回答,她都应该是短暂失忆的症状。
“不记得,但除了你还会有谁?”蜜儿伸手在剑少同样红肿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剑少这才牛顿第三定律来,连忙闭着眼睛开始揉自己的额头,但却越揉越疼。
“睁开眼睛别动。”蜜儿说。
剑少睁开眼睛,想问一问她刚刚所说的证据指得是什么,但剑少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事情并没有多么复杂,粗略的想一下前因后果就能理得大概。
“自己回房间照镜子去!”剑少推开了蜜儿的脸,然后他走到了青龙身后,拉起水主的手说,“偶像,陪我去看看老白吧!”
看到剑少带着水主离开,蜜儿忙追了上去,“你别走。”她对着水主喊。
馐邪上前一步,用五个指头拉住了蜜儿的手说:“丫头,你的导师在哪儿?带我去见他,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蜜儿厌恶的回眸一瞥,却马上又被馐邪的眼神吓得心慌。
~~~~
剑少拖着水主的手,快步在林柱走道间穿行,但走了没多久剑少就找不到路了,然后换成了水主在前方带路继续前行。
两个人走进了三面合围的落地屏风之后,剑少的一张笑脸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指着趴在通心琉璃冰岩上睡觉的听母跺脚开骂:“你给我下来,八十多岁也是熬胶不粘做醋不酸的家伙,你当这是空调吗?你要是怕热,就回家找一缸凉水泡着去,你给我下来!”
如果听母要是带着无相面具的话,别人也不会一下就看出来她是在那里睡觉,还是在做一些古怪的事情,但她为了睡得舒服,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让她自己章鱼般的睡相被人一览无余。
剑少见她还是不醒,便卷起袖子准备冲上去打人,被水主一把推到了一旁。水主走过去,将听母轻轻的摇醒,“圣贤,您怎么在这儿?您睡了多久了?”
听母睡眼惺忪的从冰岩上爬了下来,像回味着梦中美食那样,意犹未尽的呷呷嘴,然后又用袖子擦了下嘴边的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子早已被口水浸湿了好大一片。“小泪又说想陪她姐姐,又说想回去工作,我看她那么伤心,就主动替她在这里陪着姐姐!珍瑟也不和我说话,我陪着陪着就累了,然后发现那上面非常凉快……”听母抓着自己碧绿色长发努力的回忆着。
剑少找来了一块儿干布巾,又开始擦起了通心冰岩的上盖,上面倒是不怎么脏,只不过堆积着听母一大片口水,看来听母至少在这里睡了四五个钟头了。“哗”的一声,剑少从布巾中拧出一把水来,他现在看着听母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这个听母不论是哪一种状态都这么让人讨厌。
“囚牛星将!”听母看着剑少说,“珍瑟死了,你伤心吗?”
剑少没理她,“哗”的一下又拧出一把水来。
“圣贤!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最近教务这么繁忙,一定还有很多事需要您去处理!”水主将玉瓷般质地的无相面具送到了听母手中。
但听母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剑少身上,“我听好多人说,珍瑟死了,最伤心的人就是你,你的伤心甚至会超过她的父亲和妹妹。”听母说。
“我不伤心!”剑少撇着嘴说,“谁这么无聊啊,拿别人伤心的程度来作比较,难道最伤心的人有奖金拿的吗?老白让我每天都要笑一次,我答应了她的,她那人特别小心眼儿,即使死了也一定留在我身边监督着我,所以我每天露出笑容时,她就会距离我非常的接近。我和她之间有那么多开心的回忆,也有今后必须要遵守的约定,我忘不掉她,她也不允许我将她忘掉,所以我不伤心。伤心,是因为有所遗憾,我已经把自己想对她做的,和她想让我做的都做到了,因为没有遗憾,所以我不伤心。我不是寻死觅活找绳子上吊那种人,但无论对谁许下了承诺,我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做到。”
听母皱起了眉毛,似乎是对这番话听得不得要领。“就是啊,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听母打着呵欠说,“不就是导师嘛,随便找出个大祭司来都不比珍瑟差;不就是女人嘛,去找北洲枢机白猿大人,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之后,听母颇觉得意的笑笑。
“滚你大爷的!”剑少把手里的湿布巾兜头盖脸的向听母扔来,一下被水主接在了手中。
“你无礼!”听母指着剑少不喜不怒的说。
水主也对着剑少露出了怒容,“剑少,不可以对圣贤这样,圣贤她心性乖僻,游离于生休两仪之间,不可以因为她现在思维一如幼童,便这般不敬!”
“我这阵子碰到的小孩子也不算少,就没一个像她这么招人烦的,我原来还以为老白她表弟就够烦了,没想到跟这听母一比,老白表弟还真是讨人喜欢!”剑少说。
听母突然微微的笑了一下,这一笑间带上了几许温暖而娇柔的韵味,这可是心智未开的孩子绝不能模仿得出来的成熟微笑。
剑少用力的揉了揉眼,听母刚刚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红豆。“你再笑一次看看!”剑少对听母说。
“剑少,别胡闹了!”水主说,然后她就带着听母离开了。
剑少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然后他用力敲着自己的头,继续回来擦着通心冰岩。“我还真是花心啊,都快赶上报丧那家伙了,居然在老白面前回想起了初恋情人,罪过罪过啊!”他笑着摇摇头,对着冰岩下那个依然栩栩如生的美好容颜说,“老白,我今天笑了很多次!对了,就在刚刚,我做了个决定,如果你能说话,一定也会同意我那样去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