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行走江湖，怎么能没有刀呢？”长发男子十分优雅的再次抬起手来击掌一声。
剑少一个愣神间，手中想变魔术般凭空多出了一把关二爷用的那种斩马长刀，青龙吐口，精钢寒芒，红缨落羽，朱漆涂就，剑少本想一吹胡子摆个造型，但长刀太过于沉重，拖着他的两只手臂便倒向了地面，“呯”的一声，他和长刀一起趴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十万八千斤啊！我又不是超级赛亚人！”剑少喊道。
“还真是挑剔啊！”男子又一次拍手，剑少就感到手中长刀的分量轻了不少，爬起身来正想摆个造型时，绅的权杖却不期而至，幻彩琉璃般的杖顶宝石一下子砸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倒摔了出去。
长发男子猛的吸了口凉气，他都替剑少觉得疼痛难忍。“这算是打个招呼！如果不想再这样继续挨打，你就该做点儿什么了！”男子说。
“懂不懂规矩啊你，好歹让我秀一个造型出来了，挨打才不会太难看啊！”剑少又从地上爬起来说。
“挨打？难道你真的想一直不还手，被这两个人活活打死吗？”男子带着温柔的笑容说。
“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易和陌生人说出来呢！”剑少得意的笑笑。
宝石权杖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剑少的脸猛砸过来，剑少不避不让的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攻击，足以打碎他的鼻骨，将骨头碎片撞进他的脑子里。但在权杖距离他的脸还有两指宽度的距离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剑少的头盔。
绅猛的向后一跳，落在了五米开外叔宝的身边。
“你认为我在试探吗？你认为我在看到了你的倔强之后，会回心转意放过你吗？我不得不收回前言，你真的蠢得要命！”男子的面孔冰冷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剑少睁开眼睛刚想说点儿什么，叔宝手中的长枪竟然分化成了四支枪头，如同离弦之箭，刺进了剑少的两肘和两膝之中，他的身体被挑了起来，就像一个即将送进烤炉的肉排。
“啊！”剑少用处于变声之中的嗓音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所有长枪“唰”的一下又缩了回去，让他整个人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他现在比当年受了庞涓陷害的孙膑还要惨。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以为我在开玩笑，现在我只能让他们一点一点的折磨死你了。我知道，你觉得这样不公平！我已经准备好了，而你还没看得清形式，你是想继续死撑呢，还是想恳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呢？”男子优雅的抬起了双手，做了个准备击掌的姿势，“我可以让你恢复成受伤之前的样子，但这样做是有代价的，当你最后幸存下来时，这些伤会变成原有程度的四倍！但至少你能活下去，可以继续带着你虚伪的灵魂，进行漫无目的的妄想。”
剑少像一只折断了腿的鹌鹑一样，撑着长刀挣扎着站起身，顽强的笑了起来。“我看透你的把戏了！被你所催眠的人，只有我一个对不对！”
男子大声的狂笑起来，放佛是看到了本年度最可笑的事一样。站在他一旁的绅，猛的向剑少挥舞起了权杖，一股急如骤雨的幻彩光靡涌了过来，冲刷在剑少的身体上，打碎了他所有的盔甲，在他全身上下都划出了血肉模糊的伤痕。
剑少大汗淋漓，像牙疼般的倒抽冷气，但这次却没有喊出声来。“看来我猜对了！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但因为老范和老姐的演技太棒了，他们虽然总是能捉弄我，但也让我从小就能轻易看穿，别人的笑容是真是假，你刚刚笑得太假了！”
“只有你一个人被催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男子儒雅的侧头一笑。
“因为我问你的名字时，你说你没有名字！”剑少说。
“这又能说明什么？”男子觉得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根据你前面所说的话，不经意间让我知道了，你们芽兽中都喜欢称呼同伴的绰号，而不是直接喊对方的名字，至少你很喜欢这么做。我遇到过悍角的半身，他在没有本体出现的时候，就会自称自己为悍角，但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反而说自己没有名字！这说明，在我问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本名，而是自己的绰号。”剑少很想再继续保持自己屹立不倒的高大形象，但两条腿却不争气的发软了，让他说着说着就瘫坐在了地上。
男子哼笑一声，“假定你所说的这些都成立，那又能说明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透露了自己的绰号之后，催眠便会失效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但我当时所想的，是为什么你要隐瞒自己的称呼呢，胡乱编造出来一个不好吗？后来我就想到，那样做的话，应该对你有什么损害吧！是不是这样的，‘骗子’！”剑少说，他握着刀柄的手攥得发紧。
男子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他轻轻鼓掌起来，“厉害呀，竟然能凭空猜出我的绰号就叫‘骗子’！”
剑少的心里已经在欢天喜地的放鞭炮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不抛硬币都能猜得这么准，以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去兼职算命了呢！“也不算凭空乱猜，是你自己说的，用指甲毛发做出分身的悍角外号叫秃子，他的头发很长很多，又为什么要叫秃子呢？因为他不停的幻化出分身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秃子。这就让我想到，你们的外号不是乱叫的，都有着自己的根据。你可以叫‘瞎子’、‘聋子’、‘傻子’，这些虽然很难听，但毕竟我在你的控制之中，直接告诉我也没什么问题，可唯独这个‘骗子’的绰号太容易让人起疑了。”
“只有这一个线索吗？我应该还有其他漏洞的吧！”
“还有就是你说的那句，‘那两个人都没有猜到我那种地步’，如果你真的也和他们交流过，鹦鹉哥不好说，但那个金丝眼镜一定会更快的看穿你。这么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而那个人一定比我聪明许多！还有就是，你选择我来进行催眠，并不是因为我真的让你感到了强大的威胁，而是因为我在这三个人中最容易下手！”
“那你又如何解释这种伤害呢？”男子轻轻的拍手，叔宝手中的长枪一下子突刺而来，刺穿了剑少的右肩。
剑少还是没有叫喊，只是头上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如果我催眠的只有你，那么又是谁来替我完成攻击的呢？我只是一段记忆，有念无痕，有型无质，无法直接对人体造成伤害！”
“你只是一段记忆，这话是你说的。伤痛无法作假，这话也是你说的。但你是个骗子啊！你说的话一定是真真假假，或者干脆没一句是真的。你可能就是自己的本体，也可能是我在对着空气讲话，你的真身就是那个小女孩，或者是那块石头，更或者是我这两个同伴中其中的一个。也或许你什么都不是，只是进入我头脑中的一个恶梦而已。”剑少说。
“厉害厉害，看来我真的是选错人了！既然凭借简单的几句对话，就把我的设局看透到这种地步！”男子拍着手心，为剑少喝彩。
绅向剑少的左腿挥动权杖，一阵幻彩如同丝丝缕缕的青烟，窜进了剑少的那条腿，顷刻之后，腿上的衣物崩解碎散，血肉骨骼分崩离析。剑少的手指紧紧抠着手中长刀的刀柄，那条腿上的肉筋和跳动着的血管清晰可辨，就像是一整只被煮得皮开肉绽的肉鸡。
“真伤也好假伤也好，但这种对于你脑子的疼痛刺激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吗？其实疼痛感也可以引起死亡，尽管你一再的提醒自己，这些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但那种对于神经的刺激却不能因此就消失无踪。我只是想看看你与这两个人孰强孰弱，但你却让我看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男子的两条尾巴不经意的环成了一个心形。
叔宝的长枪一下洞穿了剑少的右胸，让剑少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肺在哪里。绅的权杖再次挥起，隔着五米距离，自下而上撞出了剑少左臂上的臂骨。看着自己的骨骼像吐痰一样飞离了身体，剑少不为所动，他感觉这种疼痛感像是被自己所熟悉了。
叔宝一抖长枪，在剑少的脸上划出一条斜线，剑少的右眼便在一片血红中消失了视野。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你想让我觉得，之所以这么一点点的折磨我，是为了让我感觉疼痛，然后被活活疼死。”剑少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受到严重伤害的左臂拿起长刀，然后反手将刀倒插在地面上。这只手已经没有了大臂骨，却仍能运转自如，如果这不是幻象，那只能说明他现在是大罗金仙附体。
“怎么？终于想通了吗，想要防守反击？给你个提示，当你和他们其中一人打在一起的时候，另一个人无法插手，因为我还做不到分心二用！”男子说。
“闭嘴！我刚刚想说什么都忘了！”剑少大声喊道。然后他猝然的倒拖着长刀，向绅和叔宝的位置跑去。长发男子一直站在这两个人的后面，三个人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当剑少跑过来时，绅和叔宝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像是在等着剑少冲过来砍杀一样。
当剑少拖着长刀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向后面的长发男子冲去时，绅和叔宝马上伸出手来阻止剑少进一步的举动，但也不知是他们运转太慢，还是剑少的速度太快，两个人都没有能碰到剑少的一毫一发。
看着飞冲而来的剑少，男子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连忙向后斜斜的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冲击路线。剑少两只手都放在长刀的握柄的最下端，刀刃在雪地中居然都飞溅起了火星，整支长刀有过人的长度，再加上剑少的臂长，让这支长刀的攻击半径扩大到了超过两米的距离，现在只要剑少一个猛力的挥手，就可以将包括长发男子在内的所有人砍个正着。
看着男子茫然若失的神情，剑少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但剑少却并未出刀，而是继续拖着长刀笔直的向所有人后方跑去，他的目标似乎是那个小女孩。小女孩一只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看到剑少迫近时，她竟然慵懒的皱起了眉毛。
剑少就像抡铁锤一样将长刀举过头顶，“啊！”随着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中的斩马长刀猛的抡出了一个半圆，就在长刀举过了最高点，正要死力的向下劈砍的瞬间，长发男子又是一记拍手，剑少就觉得手中的刀又变成了定海神针的重量。
“哎？”剑少和高举的长刀就像一颗被伐倒的大树一样，“嗡轰”一声倒躺在地上。“你大爷的，真玩儿不起！”剑少苦着一张脸仰天喊道。
“你才玩儿不起！”长发男子叉着腰骂道，儒雅风俊的姿态荡然无存，“这里这么多人你砍谁不好，包括我在内随便你杀，干嘛非去砍她呀！”
“废话！你让我砍的人一定有问题，从开始到现在你都在暗示我去杀别人，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但你不知道青春期的人都很叛逆的吗，越是让我做的事我越是不会去做，我已经彻底看穿你的把戏了，如果你这么玩儿不起，我也确实拿你没有办法！不过，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也别太抠门儿，透露点儿内幕给我吧，一定要说真话！”剑少想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但这一次长刀压得太死，让他连从地上抽出手来都做不到。
“好，算是奖励吧！给你五屈指的时间让你做刚刚想做的事，这一次如果你还是杀不掉任何人，就不要觉得不公平了！”男子一如既往的拍手。
剑少突然觉得长刀变轻了，而且，四周也出现了那些一度消失的人们，所有的大祭司都以僵止不动的姿态，出现在封锁着小女孩禁锢的尽头，川胁、仲风、阿婕，还有那些随行祭司，甚至那些拉雪橇的雪羊，全部都如同石像一般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你说的啊！”剑少爬起身，把长刀紧紧握在手里，他也顾不上考虑，自己的右眼是什么时候恢复视野的了，“不许再玩儿不起了啊！”
男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以妖母冥伶的名字发誓，这次绝对没有做任何手脚，我的‘念核’就在这里的某一个人身上，你只要猜得中，便可以将我击溃！”
“那些怪羊也算吗？”剑少指着一只正在用自己尖锐的蹄子抠牙的雪羊说。
“一！”男子笑着抬起一只手，收拢起了一根指头，他现在就开始计时了。
“先等等先等等！那些羊应该不算的吧？”剑少着急的问。
“二！”男子收起了第二根指头，并无奈的摇头浅笑。
“你这么摇头，是在笑我呀，还是在答复我呀？”
“三！”
“知道啦知道啦！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损的人，我压力太大了，要是‘报丧’那家伙在该多好啊！”
“四！”
剑少像火烧屁股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举着长刀就像小女孩砍去。
男子喜形于色的露出了牙齿。
但剑少砍的并不是小女孩，而是她身后的那块深黑色冰石。男子突然癫狂的发笑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刚刚剑少就是朝着那块石头去的。自己还以为剑少会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小女孩身上，所有自己才故作失态，诱导剑少加深这种误解，自己刚刚的一番苦心算是打水漂儿了。
“五！”
伴随着长发男子收起最后一根指头的同时，剑少挥下了长刀，朱红色的长长刀柄砸在了黑色冰石上。石头没有变化，任何人也都没有变化。
“我赢了吧！”剑少背对着男子说道。
“你连半个人都没有砍到，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赢了……”男子轻蔑的嘴角渐渐收拢，他感到了一丝不妙。
“谁说我没有砍到人！”剑少缓缓转过身，那支斩马长刀已经深深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你真玩儿得起！”男子目瞪口呆。
“跟我想的一样，一点儿都不疼！”剑少将刀拔了出来。
“不要拔出来！”男子惊慌的大喊。
“哦！”剑少又从新将刀插了回去。
男子失神的凝望着剑少，“看来我的确是选错人了，我不得不再次收回前言，你的聪明，真的让我感到意外！”他的脸恍然间苍老了许多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以人性的自私，永远也无法猜到，自己将‘念核’藏在了当局者的剑少身上。剑少的思维是剑少自己的，但身体却是长发男子的。
“如果你要不是把范围缩得这么小，我还真不敢确定，自己的身体居然是你的！”剑少像锯木头一样用刀在自己肚子上插进拔出。疼痛感往往都是发生在受伤之后，但剑少早就发现了，自己所受的创伤和疼痛感都是同步的，也就是说，男子在制造幻象的同时，也在制造着剑少的疼痛感，但却忽略了神经反应根本没有那么迅速。
“确实是你赢了！作为奖励，告诉你唯一一句真话，那么发现的那个小女孩，是秃子来看望时，从山下抓来的，我的本体在强行突破时空壁垒中受了伤，需要新鲜的人血滋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吃掉她，这个藏身地点便暴露了。本体还很虚弱，不可能抵抗得住你们的围剿，所以他在你们围山之前便化雪而逃，将我和这个小女孩留在了这里。我倒是有心放她离开，但雪山之巅通往地面的路程太过遥远，她身体单薄，而且又没有御寒衣物，我只能将她暂时冰封起来再想办法，却没有料到，一个简单的结冰之术，竟然耗费了我一半的体能。念力体果然比不上妖力体，如果是秃子的分身，一定不会这么狼狈。”男子的话语声越发飘忽起来，他湛蓝色的头发逐渐变得灰白。
“你怎么不用冥伶的名字发誓呢？连句誓言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信你啊，我怀疑这个小女孩才是你的本体！”
男子笑了起来，“妖母大人哪里有名字啊！那句话也是骗你的。不对，好像有个人给过她一个名字，叫……，算了，反正也无关紧要。在你眼中，我用幻象将所有人的位置都对调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想杀就杀吧！”
“你知道骗子的最大悲哀是什么吗？”剑少的手还在锯木头，“就是，有一天他决定要讲真话，却再也没有人肯相信他！”
男子稍稍转过身，将自己的一条尾巴握在手中。“或许是呢！”他却又将尾巴放开了。吞角噬尾，是芽兽分身们最后的搏命手段，他们从来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亡命做派，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炸。
“下面该说说我和你的事儿了吧！”剑少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男子很诧异，该坦白的自己都交代了，剩下的事情可都涉及到根本机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的。
“我是说，要你做我的记忆的事。我认真的，我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想给你一个容身之所。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是个坏人，如果你想害我，我也认了！”剑少说。
男子摇头大笑，“唉，又被怜悯了！”男子的手，悄然握住了自己另一条尾巴。“我叫骗子，记住这个名字！几千年前的某一天，出于无聊，我化成人形去偷了一个小女孩的点心，被她发现后，我骗她说自己饿了很久，她便跑回家拿来许多点心给我吃。真是美味呀！”
“点心很美味吗？”剑少问。
“点心很难吃，我是说那个小姑娘真是美味！不知为什么，在吃了她之后，每次去猎食，我都会流泪。小姑娘在怜悯我，她在被我吞掉之前对我说：为什么你的食物会有心啊？是啊！为什么我的食物会有心啊！”男子的身体开始消失，“少年！如果有朝一日你遇上了我的本体，也就是样貌与我极其相似的人，你就和他说，‘矮子早晚会害死你！’，他听明白之后，应该不会过早的为难你！”
“给我个答复啊！你到底愿不愿意来做我的记忆！”剑少急切的问道。
“你太天真了，我从被抽离的那一刻起，便不再具有任何生机了，没有根须的花草又怎么可能成活！”
男子的话语声细如蚊呐，他的身体变成了一缕烟尘，飘忽若隐间，他还是放开了自己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