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听完了飞火诉说的往事，心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许多以前认定为正义的事全被推翻，仿佛自己也成了一群恶魔的帮凶。
“这么说来，我一直所尊敬的父亲，其实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了？”
“林教授和他身边的一群科研人员，最初的愿景是相当美好的，但后来他们也失去自由了，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在他的坚持和配合下，利兹才有机会把生病的孩子转移走。至于其他健康的孩子，他也争取到了亲自抚养的权利，使得他们没有沦为泯灭人性的实验范本。这些健康的孩子，就是后来的赫征、青刃和存真他们……”
“这些我听他们说过，他们到现在还会缅怀我的父亲。”
林哲想起了父亲陪伴他们的时间比自己还多，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了。
“那我父亲的死，跟地下城有没有关系？”
“林哲，你要相信，你父亲不论对于他们还是我们，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即使是那些所谓的健康孩子，到现在为止也都是些‘不完美的作品’。没有人希望失去教授，我想教授也不想抛下他心爱的孩子们。”
“难道他真的是死于意外？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听利兹说，你父亲约她见面，似乎是想把一件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但是还没见面他就遇上了意外，他想要托付的东西也就无从知晓了。因为这件事，利兹还被怀疑为杀死你父亲的凶手，这估计是她所蒙受的最大的冤屈了。”
林哲问道：“利兹是个什么样的人？”
飞火难得地笑了笑：“见到她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往东南方向开去，他们俩几乎没停下来休息，而是负责轮流开车，除了中间给车子加一下油，几乎一刻都不停。
空气渐渐地变得湿润起来，海洋性季风滋养着这片大地，气候没有北方那么干燥。
林哲一直没问飞火要去哪里，也没有问“地下城”的总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能和信息四通八达的第七军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
飞火也没有告诉他，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默契。
绕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公路蜿蜒前进，在经过了三天两夜的长途跋涉之后，两人终于到达了下一站——一个海边的小渔村。
在到达渔村之前，飞火找了个地方，处理掉了一路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小汽车，两人徒步进入了村子。
远方传来了阵阵带着咸腥味道的海风，一下就把人身上的疲倦给吹走了。
林哲在想，为什么每次出任务追捕“地下城”的成员都会和“海”有关系？难道他们的总部其实设在了海外的一座岛屿？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就凭第七军布置在天上不停来回巡逻的卫星，如果把总部设在了一座固定的岛屿上，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被发现。
总之，跟着飞火，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海边小村庄渔业发达，一座小港口就停泊了上百艘渔船。
此时正是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海港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黄色灯光。
大多数人还在梦里熟睡，海港边却十分忙碌，渔夫们正忙着往船上搬移淡水和食物，做出海前的最后准备。
飞火带着林哲，穿过了人来人往，目标明确地走到港口的其中一个停靠处，那里停着一艘名叫“蓝色美人鱼号”的渔船。
这里的人给渔船起名都相当有个性，什么“奇幻公主号”，“美妙旅程号”，“大杀四方号”……听起来像是一艘艘度假游轮或者游艇，而不是出海作业的普通渔船。
和其他渔船一样，“蓝色美人鱼号”也在积极地往船上装备物资，但相对于其他渔船，他家装的东西似乎多了点儿，一箱一箱地不停往上搬。
络腮胡子的大叔，看上去像是这艘船的船主，在下面监督着搬货，吆喝着大家动作快点儿。
飞火走向了他：“秦叔，带我出海兜兜风呗。”
听到了飞火的请求，大叔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哼，臭小子，还记得回来啊！”
“对啊，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赶紧帮忙啊！不把东西搬完我怎么起航？”
大叔毫不客气地指使飞火干活，又把目光投向了飞火身后的林哲。
“你好。”林哲主动打了声招呼。
大叔却没有好脸色，古铜色的脸庞经历过风吹日晒，在夜里看起来有些狰狞。
飞火连忙说道：“叔，这是我朋友林哲。”
“阿火，我可没见过你带过朋友回来啊……行吧小子，你也去帮忙搬箱子吧。”
听到飞火说是“朋友”，大叔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继续忙他的事情去了。
飞火和林哲只好挽起袖子，加入了搬运工人的行列。
有了飞火的加入，搬运果然快了许多，毕竟他可是一次能搬起三四个大箱子的大力水手啊，根本无人能及。
很快货物就都搬上船了，船长宣布起锚，汽笛声长鸣，开始驶离港口。
和“蓝色美人鱼号”一起出发的，还有上百条停在港口的渔船。
大家争相赶海，一时之间百舸争流，都想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向大海抛下第一张网。
和林哲预料的一样，“蓝色美人鱼号”当然不是一条普通的渔船。
他的船舱几乎塞满了大箱小箱的货物，从水果蔬菜到日常用品，不一而足。
而且他的航行方向也和其他渔船不一样，并不是赶往著名的渔场，而是一直向前，开往更远的地方。
“蓝色美人鱼号”一路东进，已经远离了陆地，渐渐地驶入了公海。
林哲站在甲板上，靠着船栏眺望着远方。
海面上升起了一层薄雾，海浪推动着渔船时起时伏，沁凉的海风吹乱了发丝。
黑夜与白天的交替之处，一切都变得混沌不清。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天的到来变得不可逆转。
远处的东方，透出了一丝晨光，如同利剑刺向了黑暗。
海天交接之处的云朵，也被染上了一层霞光，变得绚丽多姿。
这光芒越来越盛，变得势不可挡。
不多久，淡红色的朝阳喷薄而出，照得海面上一片粼粼波光。
“真相总会来临的，就像这太阳一样……”林哲喃喃道。
太阳最后还是升上来了，照得人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就在这时，飞火过来找他了，“快进来吃早餐吧。外面冷，小心吹感冒了。”
“知道了。”
林哲跟着飞火进了船舱，大副兼厨师做了些简单早餐，让大家补充下能量。
大家的话也不多，就这样默默地吃着。
林哲能感觉到，对于他这样一个外人，大家还是很警惕的。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之前的身份，估计要被马上扔进海里了。
吃完了早餐，林哲就回船舱里休息了。
路还远着呢，他得有耐心。
就这样又在渔船上看了三天的日升月落，前进的速度突然放缓了。
这已经来到了公海的中心，不受管制的一片自由区域。
到了中午的时候，渔船彻底地不走了，抛下了铁锚。
他们停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飞火戴着望远镜望向了远方，仿佛在搜寻着其他船只。
林哲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跟着看向了远方。
乍看之下，天空还是那样的天空，大海还是那样的大海。
在出海好几天之后，原本心目中的雄伟与壮丽，变成了色彩单调的深蓝和浅蓝。
水面还是一片平静，只有几只捕食的海鸥迅速掠过。
然而，在水面之下，似乎有另一种骚动。
林哲察觉到，海上的波浪发生了变化，海水微微地震颤了起来。
“有了……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飞火率先捕捉到了目标，并且通过对讲机向船长报告。
“知道了，阿姐向我确认方位了。”船长回应道。
林哲没有望远镜，只能凭着肉眼极目远眺——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这个黑色的小点，像是之前看过的鲸鱼，朝这边游了过来。
他有预感，自己盼望的东西正在悄悄地靠近。
越来越近……并且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那当然不是鲸鱼，像是一艘潜水艇……但是比潜水艇更加巨大，大得惊人，大得可怕！
确切地说，那更像是一座钢铁铸成的黑色堡垒，光露出海面的体量就有十几米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会以为那只是海市蜃楼！
小小的渔船在它的面前，如同巨人盯着一只蚂蚁！
“我的天！”林哲惊叹道，“简直不可思议！”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林哲，也被眼前所见到的“水上堡垒”所震撼。
“这还不算什么，才露出了三分之一。”飞火补充道，“快别愣着了，帮忙把箱子都搬到上面去吧。”
“哦，好……”
林哲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蓝色美人鱼号”是一艘补给船，专门运送物资的。
那么眼前的这座庞然大物莫非就是……
“来吧新人！”飞火揉了揉林哲的头发，“欢迎来到‘地下城’……或者应该说是‘水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