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愈凯不动声色的走到紧闭着的窗户面前,旁抬眸看了一眼边上的檀木架子,摆放着一盆精致的常青树,在这暖意的房间里依旧不变着自己的模样。
“言之有理,可我却还是觉得要为兮儿遮风挡雨,让她尽可能不去面对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只要这样单纯的活着。认为任何人都是好人也无所谓,反正那些伤害她的人,我都会了结。”
很奇怪,风愈凯所言这番话语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怒意,也没有烦躁或是其他什么来影响他的情绪。
反而是一股平静,淡然的平静,却又夹杂着几分的低沉,如同海面上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模样。
笃定且决绝的口吻,不容置疑。
眼睁睁的看着风芊芊陨落,是他最为痛苦且后悔的事情,悔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够替代她。
所以从那天他就在自己立下誓言,不能再让风沐馨与风若兮同风芊芊那样永远的离开自己。
忽云丝毫不惊讶于风愈凯会说出这番话语来,他知道的,风芊芊的香消玉殒对于风愈凯而言是意味着什么。
但有一件事他是非常在意的,就是在柢山对付寥落谷的杀手之时,风若兮所表现出来的镇定与魄力,着实让他刮目相看,更多的则是一种错愕。
犹豫了一下,忽云将眸光转至一旁,似是在自言自语般,实际上则是说给存在于这个房间之内的另一个人,风愈凯听的。
“教皇后武功的,应该不止是你一个人。她的招式看起来古怪诡异,却又很准,绝非一年半载所能够学成的。”
忽云直截了当的下定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出来,没有任何的掩饰,因为他清楚,风愈凯必须要听到真话才可以。
顿了顿他,再度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皇后成长了许多,九重宫阙里的那些肮脏早就沾染了曾经单纯无暇的她,又怎么可能继续单纯下去。你想让她在你的羽翼之下,而你可曾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些肮脏的,龌龊的,你不愿意让她面对的事情,或许她一个人早就经历过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九重宫阙的纷杂迷乱,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的。况且风若兮所居住的地方是冷宫,堆积怨气最深的地方,她能够安然的活到现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样的端异,却是很不容易的。
忽云能够清楚的明白,同时他也希望风愈凯能够正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现实,不要用是让风若兮活在他记忆里的模样。
被掀开的事实,通常都是可怕以及难以承受的,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面对的。
末了,忽云又添了一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么?风愈凯用口型默念了一遍这样四个字,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到的苦涩笑意,背对着忽云,自然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风愈凯寥寥的开口,更多的则是对风若兮的无奈,瞳孔里的神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里面划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神色。
“兮儿坚决不让我插手她在宫中的生活,无论那些好的坏的,当然好的和坏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至少对兮儿而言是这样。她所承受的那些苦楚我不是不知道,而是我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能够做。”
他也有过一种冲动,想要打破风若兮态度坚决的冲动,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去做,他不想看到风若兮美艳的脸庞是泪如雨下。
痴恋是痛苦的,那份痴恋越强烈,就会越灼伤风若兮。
从风若兮以死相逼要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起,风愈凯就依然明了,他不能再完完全全的护着风若兮了,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碍于风若兮的不能。
“为什么她要如此的固执,去自己承受一切,她所心心念念的,就真的是她想要的么?那些幻想的美好一旦破碎,便是悲惨至极的现实。”
仍旧是平淡的口吻,平淡到有点不真切。风愈凯打开了窗户,任由拥挤而来的冷气吹在他的脸庞。
这些话他现下只有对着忽云才能够说出来,他是绝不能够告诉风沐馨的,不想让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压力,所以他愿意以一己之力来承受这些自己太过于疑惑的事情。
再多的不解,也是无法阻挡风若兮认定的脚步。
“那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听着,你要和皇后亲口说这些事情,不能够擅作主张,来让皇后为难。如果你不说,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该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出现,你别忘了,那个人的命,可是用芊儿换来的。”
严厉的语气,说到最后,竟有几分的喑哑。悲伤的情绪蔓延在忽云的脸庞,这不是他对风愈凯的提醒,而是警告,是他必须要听从自己的警告。
不断涌进来的寒气融入了房间里原本的温热,迫使它们降低本身的温度来附和自己。燃烧着的火炉,似是没有多大的用处,显得有些可怜。
沉默下来的风愈凯在仔仔细细的思量着,良久他才用飘渺到不真切的声音开口道:“我知道了。”
目光望向远方,寂寥的却没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一片空无与虚妄。
九歌在一处偏僻的库房里找到时雨的时候,看到的则是时雨手里拿着一种药材,正在询问镇定自若的祁玟,药性用途之类的,事无巨细。
学识的有限的祁玟面对时雨提出来的问题大多数都是无法回答上来的,看起来的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是有几分的着急。
在楼梯口遇到时雨的时候,直接扔了一句“我要和你比试”,便二话不说的将他拉来了这里,力道大的是自己所无法挣脱的,所以就只好跟着来了。
却不想原来时雨所谓的比试就是对书卷的熟识理解,以及对药材的熟悉程度,目前只进行到这里。
考察书卷,祁玟大多数能够记得,却丝毫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而后时雨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简直是比学堂里的先生还要厉害。
不明所以的祁玟觉得这哪里是比试,简直像是在教导自己啊,很是茫然。但更奇怪的则是,他竟然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心理,至于为什么,祁玟自己也不大能够明白。
“时雨,你怎么能这样做,就算你想要和三公子近亲,也不该一声不吭的就带到这里来,你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有多着急么?”
推门而入的九歌一脸严肃的责备着时雨,却是有几分的不忍。关于时雨的事情,他是听四类说过的,莫名的觉得有一抹心酸。
能够支撑着自己的希望却不再记得自己,这该是怎么样的荒谬与嘲弄。
看着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时雨,九歌突然有种很深的无奈,大概还是于心不忍的缘故,和缓了自己的语气道:“我现在就带三公子回去,好在他安然无恙,大小姐与三小姐不会怪罪你的。”
他正欲去拉祁玟的胳膊,时雨迅速的将他阻拦了一下,清秀的脸庞竟有几分的惊恐与坚决,“不行,我还没有和他比试完,你不能带他走。哪怕怪罪我,也不行。”
笃定与漠然一瞬间倾泻出来,九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形。若换做是四类和七音在这里,或许他们能够比自己更好的控制这样的局面。
“什么比试?”疑惑的九歌好奇的询问着。
“只要祁玟会的,我都要和他比试,我要证明,不管他会什么,我都比他强,比他会的更多。”时雨自信满满,他有足够的把握来碾压祁玟,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呃……”九歌有点无语,时雨这明摆的了就是在欺负小孩子啊,他们两个之间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祁玟再聪慧,也比不过更聪慧年长的时雨。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是最为合适的,他知道这是自己所无法阻止的事情。也不知道祁玟会不会因为时雨这般强硬,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风沐馨与风若兮也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茫然的看着他们三个,祁玟先开口道:“玟没有告诉姐姐们就擅自离开,让姐姐们担心,是玟的过错。”
当时的他被时雨深邃的眼眸给震慑住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意识到了,不由得觉得有几分的内疚。
看到平安无事的祁玟,风若兮算是放下心来,随即不悦的看向时雨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玟儿只是个孩子。”
她并不确定时雨会不会伤害祁玟,何况时雨那样的古怪,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轻轻一笑的时雨,极其认真的注视着风若兮,“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样你就能够亲眼看到我会比他强百倍千倍。”
错愕的风若兮一时间没能够明白时雨的意思,却只见时雨一蹦一跳的走到了自己身边,“你好像开始习武了,不如我们也来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