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上是戴碧华娟秀的字迹,俞曼闭了闭眼睛,或许是刚才吃的镇静药起了作用,心情平静了很多。
她翻开日记本,日记的日期是她出生后,她看到的是妈妈满满的爱,一点一滴地记载着她的成长。泪水几次模糊了视线,颗颗泪珠,砸碎在日记本上,晕染了那些字迹,她连忙用手去擦拭,又花了一片。
俞曼紧张地去找纸巾,小心翼翼地印去泪水,却止不住心底痛苦,颤抖着边哭,边一遍遍地喊着妈妈。
那夜,她抱着那本日记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睡着,醒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的可怕,连睁开都觉得难过。她跑去厨房拿冰块。佣人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看起来很严重么?”俞曼看到佣人看着她的眼神,问道。
俞曼是在服务公司请来每天为她做早餐和打扫房间的工人,平常很少交流,因为她不想留下任何感情给任何人,她害怕,像她这样缺少情感的人,对此无比的依赖,她是怕自己太依赖了会舍不得。
她认为自己与任何人的生命之中都只不过个过客,没有感情就不会再心痛、难过了,这些年,她什么也学会,只练会了这一样本事。包括她做无国界医生的时候也是,她可以给那些人关怀,因为她知道,她在每个地方都呆不长,那些关怀也只是临时的,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她有时候,把那当成一种布施,而自己就是游戏人间的流星,一闪即逝,她从来不希望自己活得太久,好像随时在等着死亡的到来。
俞曼的佣人姓赵,四十多岁,看着俞曼一个女孩子,偶尔也会有些同情,只不过,俞曼给人的感觉太独立,好像那些同情会让人感觉到多余。但相处了这些日子,俞曼总会多付她一点钱,最初她还找俞曼说,给多了。俞曼总是漫不经心地说:“哦,那就多好了。”也没有太多好听的话儿。赵阿姨只觉得俞曼人好,就是让人无法靠近。
除了,让赵阿姨做事,俞曼很少和赵阿姨有其他的交流,听到俞曼这样问,赵阿姨先是一怔,随后,点点头,说道:“肿得厉害,我帮你把冰装两个袋子再拿过去吧。”
“哦。”俞曼将已经拿在手里的冰块递给赵阿姨。
经过昨夜的那场痛哭后,俞曼好像好了很多,吃好早餐,一手拿着冰袋敷眼睛,一手拿着妈妈的日记本,轻蹙柳眉,已经看了好多页了,几乎看不到什么关于牟家或者林月茹的记载。
她又去箱子里翻,她找到的这本日记是她出生之后的,难道没有之前的日记么?可是翻了好久,她都没找到其他日记。
俞曼气馁地坐下来,继续翻阅那本日记,这时已经不全是悲伤,偶尔看到妈妈对婴儿的自己生气,担忧,快乐,也能会心地一笑。
‘女儿的眼睛好像你,黑漆漆地闪着光辉,还记得刚遇见你时,你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只是可惜,那眼里的人不是我。’
翻着翻着,俞曼看到这样一句话,她不禁凝紧了眉头:妈妈这样写是什么意思?难道,妈妈不是爸爸的第一个恋人?
俞曼回忆着往事,她记得很清楚,爸爸爱妈妈之深,更记得有一次爸爸喝多了,拉着她和妈妈说:“Angel,你像你妈妈一样漂亮,你知道吗?当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模一样,爸爸看到妈妈第一眼,就下定决心,这辈子我就要娶她做老婆了。”
那时候,她觉得妈妈真是幸福的女人,有爸爸这样深爱着她,即使是爸爸生意做的那么大,每天都要陪妈妈散步,聊天。
可是,妈妈日记里的这句话是意思呢?分明在说爸爸的眼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啊?
俞曼不解地又连续翻了几页,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眼睛肿痛的越发厉害,又看了那么久,她不得放下妈妈的日记,躺在沙发上,闭目凝思。
看来,这本日记里只有一些和她有关的内容,除了那句奇怪的话。
牟远担心父母这两天态度的转变会给俞曼带来不安,很早离开公司去芷园看她。
俞曼敷着冰块走出来,吓了牟远一跳。
“怎么?”
“哦,哭肿了。”
“哭?为什么哭?”牟远看着俞曼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这时肿得只剩下一半儿,竟然有些心疼,看来,他是真的爱上她了,每一点细小的感受,他都有所感悟似的。
而事实上,他是在用那些细微的感觉不断地说服自己,爱俞曼,爱她,是的,他爱她。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即便是我以为是假的,在千百次强求之后也会变成真的。这被许多人称为心里暗示,也是一种很有效的办法。
俞曼释然一笑,那双肿着的眼睛,连弯一弯都做不到,肿得难受。
“哦,昨天看了妈妈的日记,写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事,就……”俞曼说着憨憨地笑了。在牟远面前这样随性的表达自己,还真是头一次。不过,俞曼觉得这样很舒服,反正是无伤大雅的事。
牟远听了,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说:“傻丫头。”
“知道妈妈和伯母曾经是好姐妹之后,我想看看妈妈那里有没有关于伯母的记载,或许可以让我和伯母有些共同语言,所以才打开那个快十年都没有动过的箱子。”俞曼说得动人,牟远的心更是柔软了几分,紧紧怀抱嗔怪似地说:“结果,把自己哭成这个样子?”
俞曼靠在他怀里笑了,“嗯。”应着。
牟远抬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越吻越深。他以为俞曼是为了取悦林月茹才会再揭开自己的伤疤,那有多痛,牟远很清楚,他能不爱这个女人么?曾经他的那些想法都让他在俞曼面前自惭形秽。
被牟远吻得动情,俞曼觉得身体和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进入了真空之中,只享受这个吻已经让她的心里有所抚慰,她好像要在那吻中融化了一样。
都不知这样吻了多久,他们才分开。
牟远突然觉得三个月后的婚礼都让他有些等不及了。
从牟氏对外公布了牟远和俞曼的婚事开始,俞曼还没有去见过苏敏慧,加上前段日子,牟敬林和林月茹都在西京,俞曼刻意回避去监狱,但那天听牟远说林月茹是因为去了监狱才会和牟敬林闹别扭,尽管是春节期间,就是因为曲一峰也应该去看看苏敏慧,最后她还是忍住没去。
直到牟敬林和林月茹回法国去了,她才再次去了监狱。
苏敏慧看到探视单上写着俞曼,不禁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上一次见俞曼,她只以为是儿子过去的恋人,这一次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坐在俞曼面前,她仔细的打量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和戴碧华那么像,她又仔细地端详,想在这张脸上找到牟敬林的影子。
没错,俞曼肯定是那个孩子。
她还记得戴碧华兴奋地告诉她,她怀孕了。那时,戴碧华还没有结婚。
那夜就是她给戴碧华出的主意,又是她亲自把牟敬林送进了戴碧华的房间,戴碧华和林月茹的身材相差无几,所以……
戴碧华怀孕后,苏敏慧本来是想让戴碧华以此威胁牟敬林,可是,她低估了戴碧华对牟敬林的感情。戴碧华说牟敬林只爱林月茹,她做什么都是没用的,现在能拥有牟敬林的孩子,她就知足了。任苏敏慧怎么说,都不为所动,正当苏敏慧想亲自去说的时候,和曲宝忠一直有往来的俞向东看上了戴碧华。
令她没想到的是,戴碧华马上就答应了俞向东的追求,闪电结了婚。
别人不知道,苏敏慧心知肚明,戴碧华是为了藏不住的肚子。无论她怎么劝戴碧华,可戴碧华因为有了孩子,只想着把牟敬林的孩子生下来,苏敏慧气得牙痒痒,但一想到这个孩子将来会给林月茹如何致命的打击,苏敏慧就忍了,希望有一天能用上这枚棋子,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后来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才会失去了联络。而老天爷如此助她,竟然又把这个孩子送到她面前了。
“对不起,阿姨,春节的时候没来看你。”俞曼觉得今天苏敏慧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
苏敏慧笑得特别灿烂,这其中有太多的深意,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了。丫头,你可真有本事。”
转即,那张笑脸又沉了下去,深叹口气:“一峰没有福气,不然报了仇,你们就可以结婚了,哪能像现在,阴阳两隔。而阿姨还要看着你委屈地嫁进牟家。”说着说着,苏敏慧竟然闪起泪花。
姜还是老的辣,俞曼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不停地安慰。
她原以为苏敏慧会骂她忘了自己的儿子,攀附牟氏呢。毕竟,这个复仇计划,她从来没和苏敏慧说过。但听苏敏慧这话,像是明白一切似的。
“嫁进牟家,就更方便了。”苏敏慧语气中又突然都带着得意,俞曼那一刻猛地感觉到苏敏慧目光之中的狠戾如此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