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楠的父亲是单位上的劳模,在一次事故中为了抢救设备导致左腿残疾,因为这个,他从普通工人提拔成了干部,他为人正派,乐于助人,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在单位里也是有口皆碑的,没想到晚节不保,给人查出来贪污了一大笔钱。
并且不是一次性贪污,是长年累月,象蛀虫一样慢慢的亏空了国家的财产,到发现时,那笔数目已经大得惊人了。
领导念在他为单位做过巨大贡南的份上,又考虑他身有残疾,只要他把钱还上,就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可是那笔钱早就花光了,林家一时之间哪里凑得起这么大的数目?母亲天天哭,父亲整日哀声叹气。做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林浩楠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父亲老了,腿又有残疾,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坐牢啊!
那个时侯,他认识的有钱人只有云姗姗,她对他有好感,说不定会借给他。
林浩楠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跟云姗姗提了借钱的事,云姗姗满口答应,却有一个条件--做她的男朋友!
林浩楠陷入两难,他割舍不下苏思琪,更不想父亲遭受牢狱之灾。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时间不等人,限期一天天逼近,他要再弄不到钱把亏空补上,父亲就要被送进大牢。
他被逼到了绝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父亲,放弃了苏思琪。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苏思琪听他说完,半响没作声。
林浩楠说:“对不起,思琪,我那时侯真是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父亲坐牢,他腿不好,在牢里要被欺负的,我母亲那段时间泪水就没干过,我很心疼,那种看到亲人痛苦而无能为力的滋味真的非常非常难受,无法形容,所以,我没有办法。思琪,放弃你,我心如刀割,没有一天过得好,我希望你恨我,忘了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是那么美好,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跟着我挨苦。”
大概是刚才的饭吃得太饱,苏思琪觉得有点撑住了,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踱着步,最后走到林浩楠面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我确实恨你,恨你当年抛弃我,但是我又庆幸你抛弃了我,因为这样,我们今天才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面说话。相反,如果你没有抛弃我,我们迟早也会走到那一步,我不会爱一个为了女朋友而抛弃父母的男人。我从小没有妈妈,所以太知道家人的可贵,如果换作我,为了救父亲,也会那样做的,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恨你当年抛弃我,我只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分担一些痛苦,就象你没办法爱别的女人,我也没办法再爱别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让我失去了爱的能力。”
“对不起,思琪,对不起。”林浩楠的眼睛里浮起水光,他太激动,也太感动,紧紧握着苏思琪的手:“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思琪,让我们都恢复爱的能力,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苏思琪的眼里亦有泪光,她微笑着点头:“浩楠,我到今天才知道,真的爱一个人的时侯,无论他走多远多决绝,只要他重新站在你面前,你就无法停去爱他。”
林浩楠再也忍不住,将失而复得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思琪,我爱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门外突然一声闷响,可是屋里的两个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丝毫没有察觉。
雨还在下,路灯的光里,晶莹的一簇簇的往下坠,象又细又尖的冰棱,每一根都扎在沈孟青的心里,只觉得痛,痛不可抑,原来万箭穿心就是这种感觉!
他一直很有信心,对他们的过去,对苏思琪,对他自己,都很有信心。他相信总有一天,苏思琪会记起一切,记得他是谁?他期待着漫长等待过后的甜蜜,因为历尽曲折和煎熬,所以那份甜蜜才会更加芬芳诱人。
可他错了,他竟然错了,他看错了苏思琪,原来在她心里,他真的比不过林浩楠,比不过……
沈孟青在雨中踽踽独行,象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佝偻着身体,脚步蹒跚着,在这茫茫大雨中漫无目的的行走,他的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再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他仿佛走在薄而利的刀刃上,每一步都是痛,又仿佛身陷地狱,连呼吸也是痛。
三年了,做梦的那个人原来一直是自己,死心吧,一念至此,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他腿一软,身子缓缓的倒在街边……
苏思琪,我说了不会勉强你,我放手了……他向着天空伸出手去,好象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徒劳的垂下来……
苏思琪一大早就被自己的喷嚏打醒了,她知道昨天淋了雨,可能感冒了,撑着下了床,到抽屉里翻了一颗感冒药塞在嘴里,时间还早,再补个觉,希望再醒来的时侯,一切都过去了。
事实却刚好相反,再醒来的时侯,她不但睡过了时间,而且头重脚轻,浑身乏力,走路象踩在棉花堆上,她知道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到公司请假。李延年听出来她声音确实不对劲,忙说要她安心休息,反正林代表不在,公司里没什么事。
苏思琪请完假,记起来昨天答应林浩楠今天要去医院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出不了门了,于是又打电话给林浩楠,告诉他今天不过去了。
林浩楠一听她声音又低又哑,就有些急:“思琪,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吃药了吗?要不要我过去?”
“不用,”苏思琪有气无力:“你的伤还没好,留在医院好好休养,外边还下着雨呢,别乱跑,如果我好一点了,晚点过来看你。”
“你别来,就在家里休息,听到了吗?”
苏思琪头疼欲裂,实在提不起精神,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了。
她重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严严的包裹起来,想发一身汗,小时侯她感冒,爸爸就是用这种办法治好她的。
可是薄薄的空调被根本不管用,她觉得冷,一直在发抖,安静的屋子里听得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可是她实在没有气力到柜子里去拿厚被子,只好把把长长的毛公仔抱在怀里,身子缩成了一团,想以此抵御寒气。
多少年都没得过这样的重感冒了,脑子里象是有密密的针在扎一样,委实是难受,睡不着,也不清醒,迷迷糊糊,浑浑沌沌……
大学的时侯,她也得过一场重感冒,室友都上课去了,她孤零零的躺在宿舍里,正迷迷糊糊的时侯,有人走进来,轻手轻脚到她床边来,揭她的被,摸她的额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思琪,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个人:“孟青,我难受,我好难受……”
苏思琪突然吓了一大跳,怎么是沈孟青?应该是林浩楠才对啊!那个时侯她根本不认得沈孟青,怎么会叫他的名字?
难道又是做梦了吗?不,那不是梦,她记得很清楚,自己那次确实病了,打了三天点滴才好,每天同学轮流送她到校医务室打针,她病怏怏的走在校园里,好象风一吹就会倒,同学那时还取笑她成了弱不禁风的林黛玉。那个同学……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好象是乔雨,毕业后出国了,早已经没有了联系。
她清醒了些,再仔细回忆,沈孟青却凭空消失了。没有他,她知道根本就没有他,全是自己的臆想,大概是那天他的样子太吓人,让她心里惶然,所以想到他了。
依稀听到敲门声,苏思琪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定不是幻觉,才撑着身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林浩楠,他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脸担心:“思琪,我带你去医院。”
苏思琪无力的靠在他身边,声音轻得提不起来:“没事,我躺一会就好。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林浩楠把她扶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又摸她的额头,吃了一惊:“思琪,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苏思琪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我冷,给我加床被子就好了。”
“听话,去医院好不好?”他弯腰站在床边,轻轻将她脸上的几绺头发绕到耳后。
苏思琪缩着身子,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再次陷入那片混沌之中,清醒的时侯头疼欲裂,实在太难受。
林浩楠见她这样子,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找了车钥匙,然后把苏思琪抱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苏思琪迷迷糊糊的窝在他怀里,嘴里嘟噜着,象是无意识的说了句什么,林浩楠身子一僵,目光沉沉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停了两秒钟才提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