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话,燕西爵神色平淡,看着她,“我那晚说过,不会放你走,你我才刚开始。”
苏安浅没有继续走,试图用很好的态度跟他说话,因为她真的很累了,这个时候没精力跟他争辩。
“燕西爵。”她微微仰脸,精致的面庞带着那么些恳求,“你不会理解我现在的感受,这比当初公司出事的家破人亡还要残忍,我一直敬爱的母亲因为我是收养就当成工具来利用,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就放过我,不可以吗?”
男人的视线垂下来,低低的看着她的恳求,胸口是温和的,但语调依旧冷冷淡淡,听起来很坚定“就因为这些事对你太残忍,所以我给你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听到这里,苏安浅忍不住笑了笑,“不一样的人生?”抬起头,笑意淡下去,“离开你,我会过得更好。”
“可当初是你先找到的我。”燕西爵声音淡淡的,陈述者事实,“也是你要找我做的交易。”
说到交易,苏安浅讽刺的扯了嘴角,“从最开始,我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正好中了你的下怀,而我还乖乖把苏氏交到你手里,能坚持到今天,简直是奇迹。”
说罢,她笑起来,凉凉的看着他,“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当初接受了我的提议,只是为了柯婉儿?”
让她给柯婉儿当备份。
燕西爵低眉看了她好一会儿,终究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但是具体原因,他没有要说的意思,苏安浅只好不厚着脸皮问,“总归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对么?”
他沉默着,默认了。
她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开。
燕西爵不急于留住她,只是看着她出门。
关于苏氏的收购,燕西爵答应了,但条件是让她去一趟医院,去见燕啸坤。
苏安浅本来不想去,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因为她也有东西要还给他。
她去医院的时候,燕西爵大概还有事忙,或者在路上,总之并没有在燕啸坤的病房里。
她进病房的时候,燕啸坤转头看了她,脸上的表情不明,但至少没有憎恨。
甚至,苏安浅能看出,他对付嫣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人都来了,没什么要说的?”燕啸坤先开了口,淡淡的看了她。
苏安浅的神态很淡,只是开口:“原本对您的伤害抱有愧疚,但现在看来,受伤最重的是我,我没立场同情您,也不可能跟您道歉,毕竟,是您害我们家在先。”
听到这里,燕啸坤笑了笑。
不过,这个女儿总比付嫣要有良心一些,也没那么狠毒,至少说话还用‘您’,没那么无礼。
他靠在床头,看了看这个当初动念要除掉的小姑娘,如今尘埃落定,其实也没那么恨。
“你说,我害你们家在先。”燕啸坤看着她,看不清表情,但至少不是冰冷,问:“你又怎么知道,不是你母亲在先呢?”
说完,燕啸坤又纠正,“哦不对,是你养母。”
她不习惯这个称呼,自然就皱了眉,“我从小跟着我妈,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怎么可能害您?”
这让燕啸坤笑了,“你都到被利用到几乎丧命都看不清你养母,凭什么说这话?”
说到这个,苏安浅皱起眉,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笨,但这一次,她也不这么想了。
至少母亲的为人,她给不出评价。
燕啸坤已经看了她,“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苏家要收养你,而不是自己生?”
苏安浅皱眉,“我是不是收养的还不一定,就算是,您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哥哥。”
“哈。”燕啸坤笑了一下,看傻子一样好玩的看她,道:“那我告诉你,你一定是收养,你那个哥哥苏钦辰也不是亲生,知道为什么吗?”
顿了会儿,在苏安浅还在反应哥哥的身份时,燕啸坤继续道:“因为你母亲没有生育能力。”
苏安浅看着他,一直皱着眉,片刻才开口:“您直接把故事讲完就好。”
她不想一句一句的问。
燕啸坤倒也笑了一下,道:“要问你母亲为什么没有生育能力,这个,就跟我有关了,这才是故事的正题。”
苏安浅原本是站着的,听他悠悠的讲述:“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当初的我就是那样,又心高气傲,有心仪的女人之后,手段算上绅士,这成了你母亲记恨的源头。”
燕啸坤所说的不绅士手段,苏安浅想不出来。
只听他道:“当时你母亲在同龄人中很受欢迎,而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一心想要嫁入豪门,过人上人的生活,我不过是刚创业的青年,她自然看不上,但后来她怀上了孩子。”
这时候,苏安浅才听明白,他所说的不绅士的手段,竟然是强要了付嫣,导致她怀上孩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的确是一场浩劫了。
“可她虽然怀上了孩子,但并不想嫁给我,是我强迫她把孩子生下来,那期间基本是在软禁她,没一天,她对我的恨都在增长,我知道。”燕啸坤讲起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在我看来,她对我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攀上了豪门,见异思迁,我念在她怀有身孕,万事都迁就着,极度弥补我所有的过错,可她依旧如此。”燕啸坤叹了口气,“后来她生了孩子,我更是百般的好,但她的恨从没少过。”
苏安浅神色淡淡,但是这几句话也看得出当初他们之间的纠葛多刻骨铭心。
“我也是女人,如果有谁这么对我,估计也爱不起来了。”她淡淡的道。
“这还不止。”燕啸坤悠悠的看了窗户的位置,“生完孩子,她想走,我放她走,但凡她有什么我能帮的一定帮,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这些不能够让付嫣原谅他。
“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她可以释怀,毕竟孩子已经生下来,可我错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苏安浅听得出来,燕啸坤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是一种悲痛和愧疚。
“我后来娶过一个妻子,生活很美满,婚后妻子怀孕,但噩梦就在我妻子产后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后来的事,燕啸坤讲得很低沉,她都能感觉到那种痛苦和对妻子的愧疚。
他说妻子两个月的时候,家里被放了一把火,她的妻子就葬送在那场漫天的火灾里。
“我对不起付嫣,但能做的弥补我都做了,但是我妻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辈子歉疚。”燕啸坤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苏安浅好一会儿也都是安静的。
但是那时候,他们好像也只是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
半晌,她才低低的问:“燕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伤病吗?”
燕啸坤点了点头。
“燕雅当时都已经断气了,极度严重,医生抢救了几次,总算续了一口气回来,后来是西爵,无论如何,坚持把他妹妹救下来,这二十多年,他挣的钱都花在燕雅身上,除了工作,他的精力也都在燕雅身上。”
燕啸坤看了她,继续道:“所以,西爵是个不错的孩子,我自然要为他的人生挑好路,包括妻子。”
苏安浅没说什么,因为不想也知道,柯婉儿必定是他给燕西爵挑的妻子了。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西爵就是付嫣生下的那个孩子。”燕啸坤看着他,“所以,我反对你们在一起。”
其实苏安浅很想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没有开口。
她只是微微的抿唇,看了燕啸坤,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先前的态度似乎有了改变。
“这样说起来,是我妈先毁灭了你的家庭,但你纠缠她的方式错在先,所以无论如何,你和她都不是无辜的,我对您没办法原谅。”她说得很平缓,“我爸一直很疼我,我更是做不到。”
可是想到燕西爵,她皱了皱眉,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都是无辜的。
甚至于,她想到自己扎在燕西爵胸口的那一刀,心底升起淡淡的异样,他从小被付嫣踢开,难怪每次提到她,燕西爵都是憎恶的。
而那样一个冷漠的男人,一直对燕雅不离不弃,对柯婉儿也是足够情分了。
他确实不是个坏人。
苏安浅叹了口气,无所谓了,从此以后,这些纷纷扰扰的事,她都不会再理会。
“我不想追究,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追究您什么,你们之间的纠葛到此结束,我们这辈子估计醒不过来了,你再想怎么样也不可能了。”苏安浅直直的看着他。
燕啸坤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也就笑了笑,“起初,就算你母亲成了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你,放过你父亲,毕竟没有你父亲的经济支持,付嫣做不出这些事,但是那天在病房看到她,我不这么想了。”
毕竟,曾经是真的喜欢过,那时的人,几乎都走了,燕啸坤忽然就觉得莫名的孤独。
可是话说到这里,燕啸坤也看了她,道:“不过,我提醒你,不要跟西爵纠缠不清,我不会不顾婉儿,她对燕家付出了太多,西爵从小也是喜欢她的,只是长大了,世界纷乱了,他一时被迷了眼而已,到最后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苏安浅很明白,燕啸坤劝她识相,反正是比不过柯婉儿的。
她笑了笑,“我也没打算纠缠谁。”
甚至,她要试着把之前对燕西爵的所有怨恨都去掉,恢复平淡,才能真正忘掉,何况,他对付苏家事出有因,反而该被可怜的那个人是他。
她起了身,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要还给燕西爵的东西,麻烦您转交,我就不见他了。”
不见自然最好,燕啸坤是乐意的。
把盒子放下,她又看了燕啸坤,“我希望您说话算数,不要再对我爸下手,就算我母亲牵连无辜,让您妻子故去,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替她向您道歉,您放过我爸。”
燕啸坤想了想,也没摇头。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燕西爵应该是紧着时间赶过来的,步伐有些宽大,看到她在里边,才缓下来,反手关上门。
走到病床边,燕西爵把一份东西放到燕啸坤手边,道:“别的事都可以商量,但我不会跟苏安浅离婚,对婉儿,我怎么照顾她都可以。”
唯独,给不了爱情,给不了婚姻。
燕啸坤低头看着手里的鉴定,是苏安浅非亲生的鉴定,证明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
这件事燕啸坤回来之前就调查清楚了,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但,他还是皱了眉,“婉儿付出那么多,你说不要就不要?别忘了你小时候说过喜欢她。收养她还是你的坚持。”
燕西爵薄唇微抿,“婉儿是付出了很多,但我没办法用爱情去做回应,也还有很多其他方式,至于您说的时。”
燕西爵侧首看了苏安浅,道:“小时候,我说的女孩,不是婉儿,是苏安浅。”
燕啸坤拧起眉,“什么?”
燕西爵神色平淡,“苏安浅也在那家福利院呆过,我说的女孩,就是她,只是您去收养时带错了人。”
之后,苏安浅被付嫣领走,一切都中断了。
好半晌,燕啸坤冷然笑了一下,“就算为了踢开婉儿,你也不用说出如此可笑的借口,两个孩子都那么小,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婉儿?”
燕西爵冷峻的面庞没有多大的波澜,声线低沉平和,却听起来很坚定,很舒服。
他说:“安安从小对感冒药过敏,但婉儿不是。”
在医院遇见苏安浅之前,燕西爵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既然碰到了,他便立即让人查了苏安浅的背景,详详细细一共十二页,他全都看了。
原本只是看过一遍,当知道她对感冒药过敏时,先是莫名,然后是激动。
所以,他才着人去查了苏安浅的身世。
一旦知道她可能不是付嫣的亲生女儿,那种心情,只有他能体会,知道他没有对不该动情的动念。
燕啸坤定定的看着他,“你们真的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