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说完了话便起身行至软榻边上,毕竟是要见客,若让人看见她懒散的在贵妃椅上躺着不合规矩。
没过一会儿,萧耿纯便已经行至关雎殿外,楚昭看见她取下大氅递给青漪后轻声吩咐人在外候着,这才迈步进来。
萧耿纯是长公主,楚昭的位份也不低,又有钦赐封号,依照规矩无需向她请安,故而楚昭只是在软榻上坐着,倒是萧耿纯有求于人,朝着楚昭略微福了福身。
“元娘娘,要见你可真难呐”
话是这么说,可萧耿纯脸上挂着笑意,俗语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昭也不乐意难为人,只是问她“长公主找本宫是为何事?”
“本公主是来送礼的,这颗夜明珠是以前南诏国君送给先帝,先帝又转送给本公主的,于本公主而言,意义非凡”
说着,萧耿纯将手里的盒子往楚昭面前递过去,复又将盒子打开,一颗近乎巴掌大小的夜明珠赫然呈现在眼前,萧耿纯的眸中一时闪过一丝不舍。
到并非这颗夜明珠的价值,而是因为这是她及笄之时潇皇亲手送给她的贺礼,与萧耿纯而言,意义自然大过价值。
而今却要将这颗夜明珠拱手送给楚昭,萧耿纯心知这样做无异于冒犯了潇皇在天之灵,可她要求楚昭办的可是她的终身大事,自然要拿出诚意来。
萧耿纯固然不舍,楚昭却是没有半分稀罕,看那夜明珠的神情如看一颗普通的石头一般,说不上有多喜欢。
“既然长公主也说此物对你意义非凡,又为何要将它送给本宫?”楚昭装作不解的问她,明眸中亦染上疑惑,全然让人看不透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
“元娘娘是聪明人,或许知道耿纯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萧耿纯不禁的放软了身段,连自称也从‘本公主’变成了‘耿纯’
啧,看来是为了和亲之事急昏了头,不然也不会到她面前来低声下气的相求。
楚昭却只是抬着无辜的眸子看她,依旧是疑惑的语气“本宫能帮的了长公主何事?”
见楚昭一味的装傻充愣,萧耿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依旧是一派柔软模样
“和亲之事想来元娘娘也听说了,耿纯想求元娘娘在皇兄面前帮耿纯美言两句,耿纯实在不愿意嫁去燕国”
“这……”楚昭故作为难“两国和亲是前朝之事,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本宫身为后宫嫔妃,又有幸得皇上宠幸,理应以身作则才是”
实则,楚昭就是不愿帮忙,而萧耿纯自然也看了出来,面上的笑意消失许多“元娘娘就是不愿帮我?”
送你去和亲是我出的主意,你要我如何帮你……固然如此想着,可楚昭却又哪里会讲话说出来,唇角一勾笑了笑,却是不语。
“皇上驾到……”
殿外兀的响起一声唱喝,紧接着便见萧御跨着虎步从外边进来,神情阴测测,眸中冷意毕现。
楚昭见了赶忙起身迎上去,到了面前,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昭儿免礼”说着,萧御双手一抬将楚昭扶了起来,紧接着,又冷冷的瞧了萧耿纯一眼,眸中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息怒,却是一股威压直直逼向萧耿纯。
萧耿纯哪里想得到萧御竟然会来,如今见人来了,却是冷然的看向楚昭,仅是一眼,楚昭却是在她眸中看出了不善。
难不成萧耿纯以为是她派人请萧御来的?这可真就误会了她,萧御每日这个时辰或是稍早或是稍晚,总之都会在凤寰宫出现,此刻的情形,着实怪不到她。
可萧耿纯哪里知道,见萧御来了,她第一反应便是楚昭将人喊来的.
这下子心中的怒意便忍不住了,虽没说什么,却是将装有夜明珠的盒子重重盖上,接着拿了盒子便气冲冲的要走,全然将萧御当做不存在一般。
萧御却也不恼,看着萧耿纯气冲冲的离开,竟是一句话也没说,显然方才的一脸严峻都是刻意摆出来唬人的。
待萧耿纯离开,关雎殿内一时间陷入一片静默,楚昭知道虽然萧御下旨让萧耿纯和亲,虽然萧耿纯全然不顾他的颜面在御书房外大吵大闹,可萧御的心里还是不舍。
而她楚昭,就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若非她昨日与萧御说了那般许多,萧御或许会想个别的法子将萧耿纯留下,可楚昭开了口,萧御为了讨楚昭开心,便毫不犹豫的应了。
可现下,两人都是各怀心思,楚昭不开心,萧御更不高兴。
即便是在关雎殿相对而坐,却是两两无话,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御才从软榻上起身,朝着楚昭说了句“朕回御书房了”
话落,萧御也不等楚昭应话,直接便迈步走了。
这大概还是萧御第一次摆脸色给楚昭看,可楚昭心里明白,是她自己讨来的。
那日下午,楚昭亲自去小厨房为萧御做了些点心,又亲自给萧御送过去,楚昭这般关怀,萧御即便没说什么,可楚昭看了出来,萧御眸底似有笑意。
见状,楚昭这才放心了些,即便她如今受萧御宠爱,可她保不准这份宠爱何时会失去……
故而只要司马太后的威胁在一日,她便要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讨好萧御,怎么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知从何时起,这似乎已经成了楚昭的习惯,只要见到萧御不开心,她便总是想尽法子去哄,所幸萧御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免了许多麻烦。
后来,也不知道萧御用了什么法子,萧耿纯不止不闹,还答应要嫁去燕国,明明上午还吵着闹着燕国是个蛮夷小国,可到了下午却又改了主意。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萧耿纯是识得大体,可楚昭知道,定是萧御对她说了什么,萧御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威胁妹妹的事儿。
萧耿纯出嫁的日子定在十日后,是近三个月来难得的黄道吉日,依照燕国的意思,也希望萧耿纯能尽快过去,国不可一日无后,毕竟萧耿纯是嫁过去做皇后的。
可在萧御看来,燕国国君就是担心自己会临时反悔,所以才会将时间要求得这么近,好在萧耿纯此番属于下嫁,嫁妆虽然要是最好的,却不用太过讲究。
内务府那边日日夜夜的打点,总算是能赶出来。
只是让萧御耿耿于怀的是,九日之后是潇国的大年,全家团聚的日子,可团聚之后的第二天,便是萧耿纯嫁去燕国的日子……
大年初一那晚,萧御在昭阳殿设宴大宴群臣,宫中霎时多了许多新面孔,各类大小官员及其家眷全都聚集在昭阳殿中,一时间热闹非凡。
宴上,萧御执意将楚昭拉到身边坐着,楚昭与司马盈盈一左一右坐在萧御边上,反倒是李姝一人坐在下首,显得孤单得很,一时间底下总有几个人小声议论。
见底下大臣及女眷窃窃私语,李姝又如何猜不到他们此刻是在笑自己,却还是强颜欢笑,半点恼怒之色也无。
萧御却也顾及着李姝的面子,时不时的看她两眼,与她同饮,并没冷落了她,对身边的司马盈盈也是轻言细语,一时间高台之上气氛融洽……
倒是萧耿纯一直坐在位子上喝着闷酒,与这殿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些官员也将自家的女儿带入了宫里,大年夜喜庆,总有些献艺之人,那些女子也不例外,无一不想着萧御能看上自个,然后便能免去选秀的麻烦,直接入宫。
也有些女子时不时的要偷看楚昭两眼,或羡慕,或嫉妒,楚昭一一略过,却又都当做看不见一般,萧御更是懒得去看,自顾着看边上的楚昭去了。
“昭儿觉着这些女子如何?”突然,萧御压着嗓子朝着楚昭问道。
“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楚昭将自己能想到的词都说了一遍,最后,朝着萧御看去,借着酒意,取笑“最重要的,是承敖喜欢”
熟料萧御却是在案下偷偷的朝着楚昭的腰肢掐了一下,疼的楚昭轻嘶一声,萧御却是幸灾乐祸的模样“朕不喜欢,朕只喜欢昭儿一个人就足够了,哪里还有空闲喜欢别个”
闻言,楚昭只是笑笑“年后就要选秀了,不管承敖喜欢与否,这些女子,都是要选入后庭的”
“昭儿吃醋了?”萧御唇角一勾“若是昭儿不乐意,朕便不举办选秀”
全国大选的圣旨已经下去,楚昭知道萧御这话不过是说来哄自己,旋即摇头,做懂事状“臣妾不吃醋,只要皇上喜欢,皇上开心,便好”
闻言,萧御搂着楚昭腰肢的铁臂更是紧了紧“朕的昭儿可真是懂事”语气里却是酸溜溜的,像是楚昭不吃醋,他却生气了。
二人的举动落在司马盈盈眼里,想着自己孩儿没了萧御也未曾这般轻柔的安慰过自己,司马盈盈猛地灌了两杯酒,忍着委屈不去看萧御二人。
倒是楚昭见了旋即朝着萧御眨了眨眼,示意萧御看一眼司马盈盈。
虽然司马盈盈曾想要杀她,可到底是个没了孩子的可怜女人,见其这般模样,楚昭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萧御无奈,只得转了身子看向右边的司马盈盈,见其正要往口中灌酒,旋即将酒杯抢了过来,冷声问她“皇后的身子痊愈了?”
司马盈盈也大概没想到萧御会关心自己,勉强抿出一抹笑意“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痊愈了”
闻言,萧御强忍住心下的不耐烦,又问她“太医允你饮酒了?”
“……”司马盈盈一阵无语,太医似乎并没有说她可以喝酒,可是她的身子痊愈了不是吗?
萧御却不等她多说,吩咐幽若道“将皇后桌上的酒壶撤了”
话落,萧御又看了司马盈盈一眼,旋即移开眸子,又看了眼殿下自顾坐在边上饮酒的萧耿纯,心中烦闷,本是好好地一个大年夜,谁成想成了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