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向晚客栈,白桃挂在房梁上,偷听到的一袭对话冷水一般泼了下来。
她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对庄羽墨问道:“二师兄,难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安阳侯家的嫡少爷。”
庄羽墨看着白桃,眼中溢出一丝苦笑来。
“小桃子,抱歉,一直都没有机会同你说……”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白桃就犹如身在雷暴的中心,周身雷电闪射,每一下,都狠狠地鞭过她的身体,。
万万没有想到,那安阳侯嫡子,竟然会是她的二师兄!
“二师兄,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师父被害,你跟大师兄又齐齐失踪,我一个人好害怕……”
白桃眼角,挂着一滴莹洁如珠的泪滴。
庄羽墨眼神一动,十分心疼。
南华山上的三年,庄羽墨最疼爱她这个小师妹。
比起宫清的内敛,他非常善于表达。
白桃怕黑,需要点着烛火睡觉。可南华山夜晚风大,烛火总会被吹灭,没了光,白桃很快就会从睡梦中被吓醒。
庄羽墨便在修炼的空当,用从外面挖来的彩石雕了个防风的罩子。
那彩石罩子,精美均论,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变幻,很得白桃喜爱。
从此,夜夜好眠。
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二师兄竟然抛下她独自一人,承受着失去师父的痛苦。
而且,最为让白桃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就是安阳侯嫡子,即使知道了被指婚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露面。
白桃此时的感觉很复杂,竟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在里面。
她抬袖,狠劲地揩了一把眼角,抬脚就往外面跑。
“小桃子,你去哪儿?”
看着她的背影,庄羽墨心下焦急不已。
庄汝蔓适时地松开了手,庄羽墨对她投以抱歉一笑,追了出去。
容天玄眼神黯了黯,似藏着冷箭,他周身衣袍一振,内力流转,也要抬步往外走。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却忽然伸了过来,拉住了容天玄的一片衣角。
“陛下,臣妾有些不舒服……”
望着那双哀切的眼睛,容天玄终是微微阖了眼睛道:“皇后,朕看着你休息。”
“二师兄王八蛋!你们都瞒着我,你跟大师兄都是坏人!”
白桃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怒骂。
庄羽墨远远地听着,苦笑了一声,大喊道:“小桃子,二师兄非常想念你,一直没有同你表明我的身份,也实在是因为有难言之隐!”
“这下你高兴了吧,孟子樱将你我凑在一起,你必须要娶了我了。”
关于这一点,庄羽墨也有些头痛,初次知道的时候,那感觉相当的复杂,就犹如含了一味极苦的药到嘴中。
“小桃子,你停下!”
“我不停,你别想追上我!”
白桃奋力向前跑,一想起那道指婚的圣旨,她便感到悲愤异常。
偏偏,指婚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二师兄,乱|伦的错觉让她非常难堪。
如今的她,可没有勇气面对庄羽墨。
白桃越跑越快,几乎是卯足了浑身的力气。
她原本就腿上功夫不错,这下,将庄羽墨越甩越远了。
“小桃子,你停下,听我说!”
庄羽墨用尽了力气大喊一声,由于长风的干扰,却没能传到白桃耳中。
不知不觉间,她的身影已经彻底湮没在雾岚之中,庄羽墨追上去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唉,这个小师妹……”
庄羽墨揩着额上的汗,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只有去找宫清商量了。
自从来到大燕,庄羽墨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向白桃表明自己的身份,都还没来得及去见宫清一面。
天幕之上,月光渐退。
庄羽墨踏在晨曦之中,走向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府邸。
由于他俊逸清朗的外形,吸引了许多道的目光。
此时,府门忽然在吱呀一声敞开,拂散了浓厚的雾气。
一匹黑色的骏马踏出府门,而牵马的人,正是宫清。
宫清视线一转,最先看到的是庄羽墨背上的万钧剑。
“大师兄,多日未见了。”
由于此时正值清晨,街上原本就没什么人。而大元帅的府邸外,更鲜少有人敢驻足停留。
宫清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找我了。”
宫清将缰绳抛给了一边的侍卫官,随后,将庄羽墨引进了元帅府。
二人在花厅坐定,宫清便吩咐下人沏茶。
庄羽墨跟宫清也不客气,四处看了看,点评道:“大师兄,我还是初次来你府上,你好歹是大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怎地住的地方竟然如此的简朴,大出我的预料。且不说你曾经驻守边防,数次击退蛮族,就单说你在这京楚城中,功劳都难计其数。怎么说,也不该住这样的地方。”
宫清的元帅府非常的简朴。地段在京楚城最为繁华的地方,闹中取静,若不是打开府门,在里面住的久了,怕是都会觉得这里是哪位朝廷官员告老还乡后的乡居小舍。
伺候的下人们,也一水的男人,连个小丫鬟都寻不见。
宫清淡淡一笑,亲自起身为庄羽墨斟了茶道:“本就是穷苦出身,是我这样布置的,陛下也没少赐我一些贵重的东西,可我用不惯。”
望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庄羽墨没有说话,坐下来一同品茶。
“大师兄,刚刚我见到了小师妹。”
回想见到白桃时的情境,庄羽墨谨慎地看了一眼宫清,没敢详述当时的场景。
宫清怔了一下,担忧地问道:“那他可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回想起白桃知道真相时眼泛热泪的模样,庄羽墨苦笑着点了点头。
宫清灰蓝色的修眸,瞬时冷黯下来,犹如夜晚倏至。
“她该是很伤心的,一直以来,我们二人都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了她。”
宫清轻轻点头,犹豫了良久,才道:“大师兄,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便只能娶小师妹为妻了。正好,我家中没有家眷,别说美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你可记得小师妹曾经说过,最喜欢的便是我这样专一的男人。”
庄羽墨捻着茶杯盖,眸底闪过一丝黠笑。
听得了他这番话,宫清身子震了震,神色立时有些慌乱。
庄羽墨准确地捕捉到他眼底的神色,唇角的笑晕更为浓厚了。
“虽然我对小师妹之前都是兄妹之情,可她如此的娇小可爱,让一个正常男人喜欢上并不难。”
宫清的身子又震了一下,胸口处内力翻涌,似要喷发而出。
从他面前的杯盏之中,洒了不少青碧的茶水出来,倒影着他那双妒火汹汹的黑眸。
“不要继续说了。”
宫清隐忍着,发出了略显嘶哑的声音。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庄羽墨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心询问他为何如此反常。
宫清紧捏着拳头,定了定。
“小子,别装蒜了,你明明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宫清沉着下颌,看着桌上的水渍,他惊讶地发现,此时自己的神情竟然会如此的狰狞,狰狞到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庄羽墨眯着眼睛,继续追问:“我看出什么来了?”
宫清的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一身脆响,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几乎让他的血脉沸腾了。
“我喜欢小师妹这件事,你小子一直都知道的。”
终于亲口听宫清承认,庄羽墨咧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快意道:
“大师兄,你终于敢承认了,之前在南华山上,你明明喜欢小师妹,却每每见到她,都因为紧张而冷着一张脸。因此,小师妹还误会你讨厌她。当时我看着,真是替你着急。”
不经意间,一抹绯红爬上了宫清俊美无俦的面颊,好似能够滴出血来。
“来人,上酒!”
庄羽墨楞了一下,推了手道:“大师兄,这才是清晨,你喝什么酒。”
宫清只觉得身上燥热的难受,唯有辛辣的烈酒才能够压制下去。
“要不你就陪我喝一杯,要不你就赶紧滚!”
庄羽墨无奈,点了头,道:“好,我这就陪大师兄喝一杯。”
元帅府的侍卫官拿了一壶酒来。
酒壶上扑了一层灰,可见,宫清平时洁身自好,很少饮酒。
今天的他,是压抑已久的情绪使然。
在喝酒的同时,庄羽墨不断对宫清劝解道:“大师兄,既然你喜欢小桃子的话,就早些告诉了她。”
回想白桃跟容天玄抱在一起的一幕,他的太阳穴就轻皱了一下。
“我担心,小桃子会讨厌我。”
“她不会的,不过,一开始会吃惊那是肯定的。”
庄羽墨了解白桃的性格,想象她当时的表情,一定是震惊地嘴巴都合不拢。
随后,为了化解尴尬,便装作好哥们一样揽住庄羽墨的肩膀,一再用他喝醉了,或是在开玩笑来搪塞。
表面上虽然如此,心底一定是波涛骇浪,需要很多天才能够平复。最后,不得已接受这样的现实。
宫清自斟自饮,喝了许多杯酒。
庄羽墨也不拦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另一边,白桃从五里别院逃出,非常的沮丧,一时也不想回公主府,便在京楚城外游荡。
“二师兄真坏,他们明明都知道,就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白桃紧紧咬住下嘴唇,很快就沁出一丝嫣红来。
“啊,痛!”
白桃负气地蹲在地上,时间久了,便觉得空气寒凉,打了个连小山包都跟着颤了颤的喷嚏出来。
“娘希匹的,天都亮了,还这么冷。”
白桃起身,四下看了看,想寻一个避风的地方。
毕竟,她半夜掉进荷塘,身上的水渍还没干,很容易就会生病的。
白桃看到不远处有林立的山峰,便猜想那里一定有山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没入缭绕绰约的霜岚之中。
“吱嘎,吱嘎!”
白桃耳朵一动,脸色立即寒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