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听白桃喃喃说道:“该死的容万两……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蒋飞在外面听着,心下悚然,他分明听到话的尾音带着哭腔,却极力掩饰压抑,不想让旁人有所察觉。
巫湘黯然垂眸,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慰了白桃。
这半年以来,白桃每次受到信笺的表现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从最初的期待,到平静,再到失望。
忽然,伏在案上的白桃嚎叫一声,似乎是在发泄心内的不满。
巫湘被吓了一条,两忙拊了下胸口,“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白桃霍地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边走便不耐地说道:“这都半年的时间了,他却还是不提我们以后的安排,难道要继续这样下去?”
不怪乎白桃的耐心会被消磨殆尽,半年的时间,虽然信笺上的内容变多了,可容天玄却绝口不提对未来的安排。
白桃才会渐渐地失望,到今天的完全爆发。
“兴许,方古的皇帝陛下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巫湘虽然一直在公主府内伺候着,可外边的事情,也会从蒋飞那里多少听说一些。
在方古,一部分的兵权掌握在安邦侯一方,容天玄若想要不受之摆布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在信笺之中只字未提对未来的安排,兴许便是因为方古的形式并不明朗,他不想做无谓的承诺。
而且,近几个月,听闻方古的局势逐渐紧张起来,容天玄从大燕回到方古之后,便着力打压安邦侯的势力,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弹。
安邦侯一方,也在计划着除掉容天玄,扶持一个更好把控的皇帝继位。
如今如此紧要的关头,甚至有可能会危及性命,容天玄才会闭口不提。
虽然,这一切都是巫湘的猜测,不过,她却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却又不敢跟白桃提及,生怕她会因而担心。
“好烦,本公主要出去走走!”
近几个月,白梨的身体在细心的将养之下,已经恢复了健康,能够处理政事,没有孟子樱的打压,也渐渐显露出锋芒。
作为他倍受宠爱的妹妹,白桃新得了京楚城外围的几大块封地,在京楚城内简直都可以横着走。加之在南华山养成了随性的性子,许多规矩她都是可以不用遵守的。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大半夜的去拍宫门,都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
服侍白桃换了一身简洁的骑装,通身素白,腰间勒着用兽皮做的腰带,将她的身形衬得窈窕无比。
白桃只带了巫湘跟蒋飞,便从后门出了公主府去。
她也不多言,便直奔城外的猎场去了。
自宫清从那里打了几次野鸡回来,专门烤给她吃,白桃便来了兴致,时不时地到猎场去走一圈,顺便打点野味回来,还会送给宫里面的白梨跟白杏。
蒋飞命府上的小厮,提前一步到猎场打招呼,让闲杂人等回避一下,随后又去大元帅府送了消息。
宫清忧心白桃的安危,便嘱托蒋飞,白桃若是出了府去,便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就算孟子樱已经被铲除,可胥云华那疯子可还活着,以他过去对孟子樱的执念来说,肯定会给自己的师妹报仇。
近来太过平静,宫清总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到了猎场,白桃挑选了一匹红棕色的马,骑马的本事,她还是从二师兄庄羽墨那里学来的。
双腿紧紧夹着马腹,驾了一声,身下的骏马便飞驰起来。
白桃搭弓射箭,她的目标只是山鸡,小兔子什么的,她实在不忍心下手。
如今天气转凉,京楚城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雪,猎场周围的树林里面,皑皑的雪色透出来,闪烁出清凛的冰光,烁闪在白桃身上,她身上的骑装滚了一圈狐毛,尤其是领子的位置,一丛托出来,跟个花托似的,将她那张明媚的小脸衬托的愈发白皙婉凝。
白桃骑马骑的正起兴,看到山鸡也不急着下手,而是不断哈着白气,欣赏着猎场周围的景致。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呼喊的声音,她耳力很好,拽紧僵绳,用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身下的马匹停下来,还打了个响鼻。
在原地听了一会儿,白桃这才听清楚,是有人在喊救命。
“驾!”
“公主,你去哪儿,那里已经没路了!”
巫湘的骑术并不好,可看白桃向着猎场外围疾驰而去,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追上去。
猎场外围是一条人工河,很宽很阔,就是为了防止猎场饲养的猎物逃出去。
此时已经入冬,那条河水被冻住了,上面盖着一层薄冰,远远地透过树林,就能够看到闪烁的银光。
越往那边走,叫救命的声音越大。
出了林子,白桃惊讶地看到,一辆沾满泥土的马车竟然有一半都栽进了河水里,车前头的两匹白马越是挣扎,冰面的裂痕越大,它们陷的越深。
而马车里面,显然还有人。
后面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边大呼救命,一边拼命地想要拖拽住马车,试图阻止整辆马车都掉下去。
巫湘随后赶到,她身后还跟着看守猎场的兵卒。
“你们去将人跟马车都救上来!”
白桃从马上跳下来,想靠近一些,却被巫湘拦住了。
“公主,我们在这边等着就好了。”
巫湘时刻记着白巍跟宫清的嘱托,不敢有松懈的时候。
白桃自知上前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经过数十兵卒的努力之下,马车终于从河水之中捞了出来。而马车之中的是一对老夫妇,两人受惊不小,身子不断地打抖。
白桃立刻让巫湘上前送上了巾帕等物。
老夫妇看穿着便知是有些家底的,而他们也很有颜色,知道能出现在大燕皇家猎场的,自然是非富即贵,待平静下来,随即向白桃道谢行礼。
“听口音,二位不像是大燕人啊?”
大燕人的口音白桃还是能够听出来的,而这对老夫妇,显然是从外地来的。
猎场外的驿道,可以通往京楚城,而因下雪道路湿滑,才会不慎险些坠河。
“老朽跟夫人来自方古。”
一听到方古两个字,白桃的眉梢就不由动了两下,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来大燕是来探亲的吗?”
老夫妇神情忽而有些凄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位……”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称呼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方古怕是要变天了,如今东梁来犯,皇帝陛下御兵亲征,中了埋伏,生死未卜。”
白桃踉跄了一下,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万两他……生死未卜!?
白桃不敢相信听来的话,前后确认了几次。
夫妇俩眼看白桃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有些慌神。
“公主,他们肯定不会知道的那么仔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老夫妇听到巫湘对白桃的称呼,随即噗通一声跪在递上,向她行大礼。
白桃耳边似分生喧哗,顾不得那么多,以最快的速度上马,出了猎场。
因忧心容天玄,即使出了猎场,白桃也没有换马车来乘的意思,一路“驾!驾!驾!” 的向着城中的方向去了。
巫湘跟蒋飞尾随在后,非常焦急,生怕白桃会有什么意外。
京楚城上,见到奔马疾驰而来,百姓们纷纷躲避。
好在白桃身下的红鬃马训练有素,动作敏捷,并未伤到人。
到了元帅府门口,白桃下了马去,也不等门房的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如今这个时间,宫清应该是在府上处理公务。
白桃并不理会前来询问的官家,一路白着脸,很快就进了书房。
看到突然出现的白桃,宫清有些意外。
打量了一眼他通身的装束,柔声问道:“可是又去了猎场给师兄猎了野鸡来,你上次拿的那只太瘦……”
说话间,白桃已经大步来到了桌案前。
直到白桃走近,宫清才发现她脸色步态对劲,连忙问道:“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宫清皱眉,看了一眼紧接着走进来的巫湘跟蒋飞。
巫湘什么都不知道,心情跌宕了几个来回。而蒋飞沉着脸色,向宫清轻点了一下头。
“看来你是知道了,前天,我派出的探子从方古传来了消息,容天玄亲征东梁,中了安邦侯的奸计,此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宫清小心地觑着白桃的脸色,不敢将话说的太过严重。
然而,此时的白桃犹如海面上摆荡的舟船,随时都会被大浪吞没。
她胸口刺痛,呼吸艰难,不多时,眼泪便顺着眼角大颗大颗地滑落。
明明情势这么不乐观,可他在信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同我说。
白桃茧眉仄住,眼睛大睁着。
信……对了,信!
“大师兄,是不是消息错了,我今天才拿到万两送来的信啊?”
由于心情焦躁,白桃还将那封信撕得粉碎。
宫清从桌案前站起身,让下人端来一壶热茶,白桃一路疾驰而来,即便是冬天,因着担忧,额头上竟出了一头的汗。
巫湘扶白桃坐好,取了巾帕,帮着她擦拭,以免体内生了寒气。
“容天玄身边有个替子,师妹你也是知情的,此人不仅能易容成容天玄的模样,且还能将他的自己模仿的分毫不差。”
听罢,白桃腾地站起身来,向书房外走去。
“小师妹,你去哪儿?”
宫清身形一闪,犹如一阵疾风,拦在白桃面前。
白桃试图绕开,却被容天玄死死地堵住去路,她非常烦躁,恼道:“我现在就起身去方古!”
“不行!”
“你拦不住我!”
白桃身子一轻,在空中来了翻滚,可下一刻,就被宫清拦腰拽住。
她忘了,就算自己的轻功再出色,也是比不过这个大师兄的。
这次,宫清没再心软,即便白桃软硬兼施,都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回到了公主府,四面的窗子都被钉住,门都无法打开。
一股恼意窜上来,白桃使劲拍打门窗:“放我出去!”
然而,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宫清算是发了狠,想出去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