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楚城,大元帅府。
月影绰荡,晚风习习。
坐在花厅的孟英才稳下心神,手掌自脖底一路顺到心口去。
“这样说来,大燕的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正是。”
宫清见孟英才一路赶来,额上出了不少的汗水,连忙递上了一方巾帕让他擦拭。
“不知道国师大人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看他神色慌张,而且还是深夜来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要说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些个年头了。
孟英才一手握拳,放在桌上,将宫清递过来的那方巾帕紧紧地攒住。
“不瞒大元帅大人,方才本道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有异,虽紫气不绝,然而阳气衰减,阴气昌盛,本道如此说来,不知道大元帅大人可否明白?”
宫清自然是听不大懂孟英才的话,“还请国师大人直说。”
孟英才四处看了看,神色有异,宫清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道:“国师大人还请放心,在元帅府可以放心说话。
即便宫清这么说,孟英才还是向他的方向倾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说,。大燕的天要变了。”
宫清顿时很色一凛,如降寒霜。
“国师大人还请不要说笑。”
他深知以国师谨慎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信口胡言,心底只是不敢相信。
唯一能够影响大燕江山社稷的妖后孟子樱已经死在了鹤溪,难道还有人暗中觊觎皇位,并已经付诸了行动?
孟英才沉吟片刻,一双浓眉压得更低,“大元帅大人,你看本道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如此一来的话,国师能否从星象上观察到,那个影响到大燕江山的人究竟是谁?”
“是个女子,怕是那个妖后……”
宫清连忙解释,“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死了!”
孟英才很是诧异,瞪大了本就不小的眼睛。
他用手轻捻着下颌的胡须,缓缓的站起身来,“既是如此的话,那这个女子又会是谁?”
宫清也陷入沉思,入喉的竹叶青竟觉得有些发苦。
也是个女人……
那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书房一时没有了声息,只闻窗外风声荷荷。
半晌,孟英才才想到要告别,既然事情已经告诉了大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国师还请留步,还有一事相求。”
原本这几****派了属下寻找孟英才,既然他主动找上门来,定然是不能轻易放他走了。
孟英才叹息了一声,忽觉胸口涨闷,在大燕百年的历史之中,还从未出现过女帝,这一次,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他向来是个责任感重的人,心系社稷,早年在担任国师期间,常为百姓着想,若不是孟子樱的话,他也不会心灰意冷,辞别而去,做了一个火居道士。
“大元帅大人还请说吧。”
“皇帝陛下他,如今还被孟子樱的蛊魂术魇着,行为癫狂,发起病来,任是谁都拦不住。”
“孟子樱,是苍云山弟子。”
宫清点头,“正是。”他跟孟英才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后,孟英才来到窗前,月影铺在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手上的拂尘悠悠荡去,“本道确实有些个法子,不过破费些时间罢了,而且,这几种草药世间难寻,不知道是否会顺利。”
“只要能够让陛下恢复如常,无论时间多长,总之都要尝试一下。”
彷佛是看到了希望,宫清眼底难得浮起一抹薄光。
他就知道,孟英才一定是有法子的。
“那好,以后还请大元帅大人与老夫全力配合。”
“国师大人还请放心好了。”
孟英才被宫清安顿在了大元帅府。
不过两人商议了一阵,举得紫微星变的事情,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以免人心惶惶。
大燕不过才刚刚恢复了太平日子,任何传言都可能会将民心击溃。
……
在公主府的日走,白桃过得很是无聊。
“巫湘,去大厨房问问,晚上吃什么?”
“公主,奴婢刚刚已经问过了,晚上吃鳕鱼。这鱼可是海里捞得,很是金贵。早晨的时候,是元帅府的小厮亲自送过来的。”
白桃撇了下嘴,捻着手上的葡萄粒,翻了个身,手腕一抖,那紫红如珠的葡萄便从床沿上滚下去了,“大师兄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鱼。”
她讨厌鱼腥味,早年在南华山上的时候,哪顿饭若是做了鱼的话,她米饭都会少吃一碗。
不过海鱼在大燕确实金贵,毕竟大燕是内陆国家,四面都不临海,得个临海,确实是毕竟稀罕。
大师兄可能是想让她尝尝鲜。
“公主,元帅府送鳕鱼的小厮说了,海鱼一般腥味比河鱼是要轻的,味道很是鲜美。尤其是这种鱼,肉质细腻,清口不腻。”
白桃咂了咂嘴巴,身子仍是像没有骨头一般,半躺在那里。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床上消磨时光,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睡不着了,就翻翻话本子。
“那就让大厨房做来尝尝好了,要是本公主尝了不好吃的话,以后甭管什么鱼都不必让大师兄往我这里送了。”
“是,奴婢这就让蒋飞去跟大厨房说一声。”
巫湘眉眼始终带着笑,自从蒋飞来到了白桃身边,她的心情能够看出来也跟着好了不少,步伐都轻快了。
不一会,小厮来到院外,大声地禀报,“公主殿下,大元帅大人求见。”
白桃连忙从床上翻身做起,自从从鹤溪回来之后,宫清有许多事务需要操劳,难得来公主府一趟。
“让大元帅大人去前面的花厅吧。”
她在巫湘的服侍下,简单地换了件能见客的衣服,头发半批着,走动时整个人都如扶风弱柳,近几****懒散惯了,以前的精怪气儿都消了大半。
白桃之所以这样没精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容天玄不在身边,而两人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来到前院花厅,宫清正等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水。
白桃奇怪地挑眉,直接问道:“大师兄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自然,前国师已经被我请来了,多年前他就对蛊魂术有所了解,陛下的病症,应该很快就有所缓解。”
宫清带来的消息,也让白桃振奋了一把。
近日来她虽然也很愁闷,却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才能够帮助白梨,彻底地摆脱蛊魂术的困扰。
一回忆起白杏在看到白梨时,所流露出的惧怕眼神,她便觉得辛酸无奈。
这下好了,白梨总算是有救了。
“那就太好了,大师兄不如去问问那位国师,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近几日在府中可是把我闷坏了。”
宫清小心地打量了一眼白桃,只见她脸色略显苍白,远不如之前淹润,便知道一定是多日来不见阳光的关系。
“你且在这里呆着就好了,本元帅人手众多,再加上右相大人也会鼎力支持,如今还不需要你帮什么忙。”
白桃眼睑搭下来,不禁有些失望。
宫清唇角亿万,露出浅笑,上前拍了拍白桃额际的碎发,“你且好好呆着,前段时日太过操劳,你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不少。”
大师兄动作亲你,白桃却并未觉得不适。
之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可这几天明显有所缓解,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通过那一双明澈的眼睛,白桃也没有觉察到任何的不妥,这不禁让她觉得放心了不少。
“大师兄,我府上一会就开饭了,不如你留下来跟我一起用膳吧。”
“也好。”
宫清说着便解下了外袍,递给巫湘。
午膳除了鳕鱼之外,还做了鱼羊合鲜,味道鲜美,吃过之后,便觉得唇齿生香,从喉咙一路暖到肚腹之中。
有大师兄陪着,白桃的胃口顿时好了不少。
即便是不喜欢吃的鱼,都多吃了几口。
想起在南华山的时候,也总是师徒四人一起用膳。
不过,这样的记忆,在白桃的脑海之中,渐渐地有些模糊了。
一想到叶筠,白桃扒拉了一口米饭,忽然觉得眼鼻发酸。
宫清小心看了她一眼,似乎一眼就洞穿了小师妹的心事,“等事情忙完了,我们便上山一趟,即便是找不到师父的尸首,也要为他做个衣冠冢。”
这衣冠冢,也不过是活人的念想罢了。
白桃用力点了点头,未免让宫清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泪光,整张脸都快埋进饭碗当中去了。
宫清夹了一筷子肥厚的鱼肉,递到白桃碗中,“桃子,多吃点鱼肉,鱼刺我都已经挑出来了。”
这一段饭吃的沉默而温馨。
白桃难得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宫清因还有公务,吃过饭之后,就离开了公主府。
回到卧房,白桃却并无睡意,坐在桌子前,枕着手臂,看着桌上巫湘早晨新采来的木芙蓉,草叶上还缀着硕大的露珠儿,犹如颗颗珠玑,不时滴落到桌面上,晕开一片。
白桃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芙蓉花,不禁开始反省。
若是终日这样的百无聊赖的话,她迟早就会将自己憋死,倒不如趁机找点事情做。
既然大师兄不允的话,那她就瞒着他好了。
总之她凡事小心谨慎,不给宫清惹麻烦就好了。
想清楚以后,白桃就让巫湘招来了蒋飞,“你去打听一下,元帅府的国师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蒋飞领命之后就出去了,第二天一早,白桃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带来了消息。
“国师大人正带着人在京楚城外围的深山之中寻找名贵草药,据属下所知,应该是为了治疗陛下的癫狂之症。”
蒋飞将几种草药的名称,一一报给了巫湘,巫湘小心记录。
“看来,这几种草药应该很重要。”
“早在一年之前,薨了的皇后娘娘烧了不少长着草药的山头,如今寻找起来,非常的困难。大元帅大人甚至出动了手下的兵马,各个山头巡看。同时还在京楚城各处放了榜,若是有百姓交上这几种草药的话,必有千金重赏。”
白桃眯了眼睛,迎上晨起焕烂的霞光,整个人都好似穿了件薄透的轻纱。
“既然如此的话,那本公主就更不应该缩在公主府里安闲度日了,这公主府又不是个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