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被六扇门逮捕,我突然想,如果我现在死了,这世上有谁会哭?
萧影肯定会,薛雪雪也会,不知道楼心月会不会。
我被捕入狱后,听说胖子接管了秦门,和韩冰一起开始做正当生意,华夏从此再无黑道,在秦门的威严之下,也再没有其他帮派林立,江湖数百年来的纷争终于平息。
这个江湖,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再无腥风血雨,喜乐,长安。
我坐在狱中,感受这亲手打下的盛世,嘴角不自觉露出浅浅的微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天楼心月来看我,给我带了一份香喷喷的蛋炒饭,我吃了一口觉得十分熟悉,询问她在哪儿买的。楼心月说,是一位朋友托我带给你的。我笑了笑说,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楼心月不懂我的悲伤,也不懂我的微笑,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只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我说这世上有一掷千金的富人,有衣食无着的穷人,就一定有犯罪,就一定有黑道,要想黑道消失,除非人性没有贪婪。
楼心月说,你说的很对,可我只是个捕快,我只负责抓人。
我说,你认为江湖为什么纷争不断,死伤无数?是因为黑道中人都冷血无情?还是因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不,黑道中人比谁都讲情义,所以只要有人性,黑道永远灭绝不了……
假如有一天,黑道中有个人能站出来,一手遮天,他们就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会不会改变?我就是要在这个黑道上翻云覆雨,我就是要一统华夏黑道,我就是要在这里建立真正的秩序,如此,这个江湖才不会每天流血,如此,这个江湖才会太平。
陆寒生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为了国家,死又何妨?你可以说我心肠狠毒,可注定要造一场杀戮,由我来动手岂不是更好?坏人只需要一个。
楼心月听完我的话悄悄落下了泪水,那天她离去的时候,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接下来毫无悬念的审判中,朝廷居然没有判处我的死刑,而是有期徒刑二十年。据说,是欧阳正在背后极力替我开脱。
在狱中的二十年里,我回想了自己的一生,恍如隔梦。在这悠悠漫长的二十年里,听说萧影从米国回来后成了华夏首富;据说韩冰开了一家武馆好不威风;据说师妹找了一位和我一样帅的好男人……
漫长漫长的二十年过去,当我踏出监狱的那一刻起,我看到了这个春暖花开的世界,突然感觉很幸福。
欧阳正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眼前,他握住我的手说,这二十年,委屈你了。我说得到苍州第一美女,我赚了。
欧阳正笑笑说,去吧,她还在等你。我说,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是卧底,对吗?
二十年前的一段对话,也终于重新闪现在我脑海:
欧阳正说:“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说:“你还是找别人吧。”
欧阳正说:“事成之后,给你一千万。”
“不干。”
“两千万。”
“不干。”
“三千万。”
“不干。”
“苍州第一美女。”
“成交。”
然后欧阳正用食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帮我消除华夏黑道。
……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显得更诱人,更美丽;虽然在这条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尽管我知道这一条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路。”
……
雇了一辆马车,毫无目的游走在这繁华的都市,我不知该去向哪里。
突然想起楼心月曾经说,她将来的心愿是在我们初次相逢的那个地点,开一间小小的首饰店。当时她问我,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说,在你我的名字里各挑一字,就叫风月小屋吧。她笑着说,好。
二十年后的苍州已经天翻地覆,完全不再是我当初所见的模样,行走在这稍显陌生的城池,我仿佛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飞鸟,突然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如果有人问我,在狱中的那漫长孤寂的二十年,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会回答他,只是因为一句话。
那天楼心月在离去前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可以爱我二十年吗?二十年之后,我嫁给你。
车夫问我去哪儿,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一直往前走吧。那时无意中瞥向路边,在一个稍显孤寂的街角,我看到了一家首饰店,上面写着四个红字,风月小屋。
我走进去时,老板娘正在柜台处发呆,那老板娘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看起来风姿卓越又显得气质非凡,不仅漂亮而且更显成熟的魅力。
我走过去对她微微一笑,选了一颗很璀璨璀璨的钻戒,上面刻着心形的图案,煞是精致又好看。
我在那玻璃柜前目光不离,老板娘走过来问我,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算是吧。
老板娘说,您的眼光真好,这一款是我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
我说,就它了。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替我取出来,正准备用盒子包好,我说,我不知道我女朋友是不是戴得下,可以借您的手用一下吗?
老板娘沉思片刻,对我微笑,终究还是同意,伸出纤白的手指,说,好吧。
我小心翼翼的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发现刚好合适。
“送给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