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熙被打惨了,却也彻底相信面前仙人的身份了。
想到苗氏一族世代侍奉木族仙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很可能因为今日之事毁于一旦,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了,一把扑到木瑕雪脚下哭求道:“仙姑恕罪,是我们父子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求仙姑原谅!”
好好一个大男人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狼狈不堪。
木瑕雪面露厌恶,绕开两步仍是要走。
宁禹疆看着心里十分不好受,她爱打架,但是从来不愿误伤无辜,更不会欺凌弱小。这两父子虽然对她们的身份有些误会,说到底也是自己之前帮薇色卖染色化妆品导致的。
这个少年就不必说了,但是这苗老爷一直对她们十分恭敬,甚至是卑微,何至于受这样的待遇?
再加上木瑕雪那副高高在上,对凡人不屑一顾的施舍态度,委实是太碍眼,宁禹疆当了十多年凡人,至今也没把自己当仙人,看别人欺负自己的同类,心中更是不爽。
蹲下身子从袖子里取了水潇寒给自己准备的伤药,喂这两父子一人一颗,笑道:“不必求了,木仙子大人有大量,一点小误会不会跟你们计较的。刚刚吃了你家的小点心,这两颗药便当是报酬吧。”
木瑕雪给这两父子的药,不过是木族的普通养气药物,水潇寒身为未来的仙族炼药大师,所炼的伤药自然级别要高得多。
两人吞下药物就觉得一股清气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不但伤痛全解,更觉神清气爽,身体轻松不少,颇有些像修炼有进境突破之时的感觉,不由得大喜过望,跳起来就要向宁禹疆下跪磕头。
宁禹疆当然不可能平白受这种大礼,甩甩衣袖,一阵劲风吹得两人眼睛都睁不开,这才笑眯眯地与木瑕雪一道离去。
离开了苗府,木瑕雪对宁禹疆道:“妹妹心肠真好,只是对这些低贱蚁民太好,放任他们随意冒犯仙人,却是不成的。”
这种对普通凡人鄙夷不屑的口吻,宁禹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听过,当时说话的是水流觞,被她反驳了一轮后,再也不曾提及。
不过自己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更没有和这些高高在上的仙族打交道的兴趣,她们爱如何便如何吧。
木瑕雪看出宁禹疆的不以为然,连忙改换话题道:“妹妹为何离开云梦泽?这是有什么打算呢?”
宁禹疆道:“我想回家,要先到风族的属地去。”
木瑕雪听了大喜过望道:“我也正打算返回木族,风族的属地巽凤崖就在木族的万绿谷旁,不如妹妹与我们一道吧,正好路上多多亲近。”
宁禹疆却不想与她一道,眼前这个姑娘看似娇弱,但实质傲慢又爱摆架子,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路上还要跟她应酬,她才不干呢,现在自由自在的多好!
而且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表姐也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位姑娘明显对自己有某些企图,这样的麻烦人物,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路上还打算到处游玩,怕会拖延了你的行程。”宁禹疆当即摇头拒绝。
木瑕雪笑道:“我难得出来一趟,也是打算玩够了才回家呢,妹妹可不许嫌弃我累赘!”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下去就要撕破脸了。
对女孩子,宁禹疆的耐心稍微好些,心想:等你被我多雷几次,肯定会识相走人,你要自讨没趣,难道我还能拦着?
两女相视一笑,各自肚肠,结伴上路。
为了避免自己和毓秀童子的闲聊被人旁听,宁禹疆偷偷塞了一颗“灵犀丹”给他,两人改为心声交流。
得悉宁禹疆想“慢慢看风景”的意愿,木瑕雪对两名佣人吩咐一声,不过片刻就弄来了一辆豪华马车,两名仆人坐在车前充当车夫,两女一老舒舒服服端坐车中启程出发。
宁禹疆不得不感叹一下,跟着权势人物出门,果然还是有点好处的。
三人坐定了,木瑕雪笑问:“这位老先生不知道跟妹妹如何称呼?”
宁禹疆眨眨眼睛,开始以心声跟毓秀老童子串供,他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想必是不愿意到处跟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再说他脑子里的记忆七零八落的,真要碰上熟人多问两句,恐怕都会很尴尬。
毓秀老童子非常镇定地开口道:“老夫是风族中的一名修道士,因为对风族属地的地形还比较熟悉,所以水族长让老夫陪风小姐出行。”
木瑕雪微微一笑,之后对毓秀童子的态度有意无意地冷淡了一些——不过是个随从!没有把他赶到车夫的座位上已经是看了宁禹疆的面子了。
毓秀童子的记忆和法力都被封住了,所以一般仙人也无法感觉到他身上的仙气,平常看来也就是一个道行普通的一般修道者。
离开云梦泽时,宁禹疆曾为此找过水向天,希望他能够解开毓秀童子身上的封印,结果……
“他身上的封印是他自己下的,除非找到他当初设下的解咒之法,否则旁人都无能为力。”水向天看着畏缩在一旁鬼头鬼脑的毓秀老童子,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当年的风族第二美男子,竟然会变成这样,真是令人惋惜。”
“我……我是第一的,钟灵才是第二美男子!”虽然对水向天的排场有些惊惧,但是毓秀童子对这一点很坚持。
记忆中,他从前见过水向天多次,但是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记忆中的水向天与眼前人联系在一起,要想回忆水向天应该是什么模样,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只有一片空白。
再试着回想风静语、风聆语两姐妹的容貌,仍是毫无印象,甚至是老对头钟灵童子都一样模糊,毓秀童子两眼茫然,觉得头开始疼起来。
宁禹疆虽说认识水向天不久,但是她总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轻易说谎的人,他更擅长用一些毋宁两可的话误导旁人。
既然他说这封印是毓秀童子自己下的,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不知道毓秀童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法力与记忆一同封印呢?
水向天与风聆语对于这个问题只是摇头,道:“也许他是因为当日没能好好保护你的母亲而愧疚吧!”
宁禹疆不想管太多闲事,阿姨和水叔叔显然也不想说,所以干脆什么都不问。
此时与木瑕雪同坐一车,又不想与她应酬,干脆借口大伤初愈,容易疲倦,宁禹疆歪在一旁装睡,暗中与毓秀童子进行心声交谈。
“我看那个苗熙身家丰厚,要钱有钱,有权有权的模样,为什么还要跟孙子似的伺候木族的人?”
“凡人大多视修炼仙道为第一正道,能够修炼成仙,就是凡人的最大成就,连凡间的皇帝也不例外,对仙人自然都是礼敬有加。苗家今日的权势家业大半是依靠与木族的关系得来的,肯定不敢得罪木族的人啦。”
“木族在这些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木瑕雪又是送药又是送秘笈的。”莫非就像现代传销企业一样发展下线?
“可以得到大批死心塌地为他们办事的人。仙湖城应该是木族的地盘,凡间很多地方都是如此,供奉五大仙族之中的一族,然后也受仙族的庇护。”
“风族在凡间也有这样的关系户吗?”
毓秀童子没听明白“关系户”是什么,但是也推断得到大概的意思:“有也不会多了,凤族的人从来行踪不定又不爱受拘束,最懒得做这种事情。”
宁禹疆心下暗自点头,果然不愧是自己的族群,行事处世的方式顺眼多了。
他们从仙湖城出发之时日已偏西,走了一段天便慢慢黑了起来,木瑕雪看宁禹疆没什么意见,就做主在一处丛林中休息。
草木丰茂之处就是木族的天下,两名仆从先行下车一番布置,待宁禹疆和木瑕雪下车时,眼前本来凌乱生长的树木枝桠、杂草长藤已经变得如现代艺术家具一般,桌椅床铺一应俱全。
床、椅都是树藤缠绕所成,上面铺上了不知从何处变来的绫罗软褥,还有锦被枕头,看得宁禹疆咋舌不已。
其余几人却是见惯不怪,木瑕雪还似有不满道:“匆忙之间,也只得将就了。”
宁禹疆舒舒服服地瘫在树藤椅子上,叹道:“这样很好啦,怎么能算是将就?”
本来打算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靠一靠过夜就算了,昨天那一夜就是这么过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样豪华的排场!宁禹疆决定去洗个澡再回来美美睡一觉,临睡前一定要请教这个法术的窍门,这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防身技能。
木瑕雪没兴趣在这种山野之地沐浴,宁禹疆一个人依靠风中的水汽,轻易找到一处山泉,衣服也懒得脱了,反正现在两三下可以吹干身子,正好可以连人带衣服一起洗,免得穿穿脱脱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