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意见相同,面露微笑。苏若朴正要开口,李唐恩又道:“可是,晚辈初进苏记,瞻仰苏老太爷的手书十则,谨记不敢或忘。上面第一条便是信义当先,公平买卖。欺诈背信者弃。这也是苏记的立业之本。第二条便是尽忠职守,勤谨守礼,玩忽职守者弃。”他本来语音清朗,背诵起苏老太爷简洁严厉的十则来语带铿锵,掷地有声,众人好久没听人这样郑重地背诵过这些句子,各自站起,心中凛然。李唐恩从第一条一直背到最后一条:无情无义者弃。背完之后,他说道:“只是老太爷的十则高悬于苏家各号大堂,是各位主顾信赖苏记的根本。如果它都不作数了,苏记还怎么取信于人?晚辈虽晚生二十年,未能跟秦掌柜多共事,他的英风事迹,为人品行,都深感于心,也知道秦掌柜的难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对外有所表态,外界不会说秦掌柜为人忠厚,忠心耿耿,只会说苏家徇私偏袒,认错改正的诚心不足。”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切中要害,众人默然。刘掌柜道:“话虽如此,秦掌柜有错也不至于撤换。”
李唐恩叹道:“晚辈也深慕各位掌柜的多年情谊,只是门规森严,咱们必须给外面摆出个姿态来。”
秦掌柜不让他们再说下去,朝众人围围一揖:“李大掌柜所说有理,咱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只在我这个微末之人身上功亏一篑,我真就成了苏家的罪人。东家,各位,感谢盛情。清者自清,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如果苏记还用得着秦某,我当仁不让。”说罢,转身就走。
苏若朴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出门,心里一阵凄凉,叫过苏栋让他把自己的大氅追出去给秦掌柜穿上。
李唐恩叫过桑账房盘点账目、清查库存,核对人、物。众人无心再留,各自散去。苏若朴带着满腹账惘跟苏栋、老七回前河镇。
一路上老七赶着车一句话也没有,苏栋知道他心情不好,更无一言。苏若朴默坐在车上,一阵风吹开窗帘打进来,只觉周身寒冷,这才想起仁珊带来的大氅给秦掌柜披着了。他问身旁的苏栋:“你说二少奶奶好不好?”
“这让人怎么说呢?”苏栋挠挠脖子,“要说好吧,是真好,心疼下人,从不打骂,对谁都温和有礼,而且还聪明,给少爷出了不少好主意。要说不好吧……我不敢说。”
“说吧,我就当听个闲话。”
苏栋为难地说:“少爷,你别怨我多嘴,你跟二少奶奶看着倒像戏台子上的才子佳人。”
“咯噔”,马车使劲颠了一下,苏栋屁股颠得生疼,朝外道:“七哥你慢着点儿行不行?”
“好,我慢点儿。”老七在外面应了声,马车果然慢了些。
苏若朴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二位拘礼得厉害,戏里唱的‘相敬如宾’,太客气了点儿。”苏栋说着偷眼看他,“要是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少奶奶是来窜门的客人呢!”
苏栋说完,头上就着了一下,他苦着脸说:“你说了不生气的。”
“谁让你多嘴。”苏若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