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浩天犯难在如何得当地接听安吉丽娜打来的电话时,对方竟摁下了断开按钮,他抱住手机,点击未接电话目录,那条刺目的手机号码真真实实地映在他的眼眸里。
这是真的,不是电信公司的错误链接,也不是安吉丽娜的错打来电,它实实在在的就列入在未接电话名单中,而且对方是在等候了半分钟后才挂断的手机。
此刻唐浩天异常渴望听到安吉丽娜的声音,哪怕对方的一点点呼吸,他都愿意浪费自己任何一秒钟的时光去耐心等待。
但等待对方再次拨打电话过来,却令唐浩天顿感度秒如年,他急切地等候在自己手中紧攥中的手机屏幕外,他的双目一刻都不敢离开手机屏幕半刻。
可为什么对方仍迟迟不肯拨通第二个电话?难道对方果真是打错了,还是她想给她的意中人打电话?她难道真有自己的意中人?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们……
唐浩天守在电话的这头,“漫长”的等待已经搅乱了他的正常思绪,他开始变得毛毛躁躁,也开始无端揣度对方的所思所感,他将自己惧怕见到的一切对可能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的想法统统都在自己大脑中翻腾一番,他就像挑选刑具的疯子,总要让残暴的刑具从自己的身上刮过一遍后,才又用得体的令人安心的理由浇灭自己大脑中的自讨苦吃的异念。
唐浩天紧紧地握着手机,就差把手机嵌入自己的皮肤内,好填满自己此刻狂热的迫切接受一个女孩子温柔的一颦一笑的欲望,他忽闪一眼抬头上看,一只小蜘蛛正慢慢悠悠地穿过半空中的一张蜘蛛网,开始对墙角网上的一只蚊子露出狰狞的爪牙,它欣喜若狂地享受控制一个美食时的快意。
就在唐浩天心焦气切地等待手机这头时,电话铃声顿时响起,他兴奋地守候在手机这头,就像一只苦苦寻觅猎物的狮子,正在摩拳擦掌,司机行动。
“浩天,你在听吗?”
“我在,在,在,你说,你说。”
电话那头是安吉丽娜结结巴巴的言语,“那,那……”
“嗯。”唐浩天吞咽一口闷气,红扑扑的脸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热汗,他抓住桌子的一个楔角,以稳住自己的情绪。
“浩天。”
“嗯?”
“浩天……”
“我在呢。”唐浩天顿觉奇怪,他隐隐约约中能听出话筒另外一头的安吉丽娜如小雨淅淅沥沥般的哭泣声,他万分担忧地询问道,“安吉丽娜,你是在哭吗?你怎么了?”
安吉丽娜躲在父亲幽暗的房舍中,她一个人蜷缩在颓圮的围墙角落里,静静地掩面哭泣,她痛苦地摇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悲戚情绪,“我……我没事,我……我只是不小心眼里钻了沙子,有点小难受。”
唐浩天几乎是质问般的口吻,说道:“你现在在哪里?”
安吉丽娜咬着嘴唇,任凭冰冷的眼泪滑落脸颊,她在忍受着痛苦的现实,“没事的,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昏暗而简陋的小茅屋就在城市的边缘,安吉丽娜的父亲为筹集赌资偷入他人家中行窃,不料被发现后,仓皇而逃中的父亲因为害怕自己的行为被暴露,紧张之下用刺刀捅伤了受害人,最终被捕入狱。
一个十恶不赦的父亲,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就该让他锒铛入狱,就该让他接受正义的审判。但当安吉丽娜一个人抱膝躲在昏暗的小角落,周围一下子变得暗淡下来时,安吉丽娜却开始怀念曾经那个将她举过头顶的父亲,曾经那个冲她微笑,还说着“宝贝,你骑在爸爸头上摘星星”的可爱父亲。
家庭对于安吉丽娜来说,竟是如此的模糊,记忆里她只能把对家的真实感觉寄托在三岁以前,那个时候的父母是如此的恩爱,家庭的温暖带给她是每一天的快乐与幸福。
唐浩天焦急地等候在电话这头,“安吉丽娜,你一定遇到了难处,告诉我,就让我为你分担忧愁吧。”
“谢谢你,真得,有时候我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就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我愿意成为你倾诉的对象。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做什么都愿意。”
安吉丽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真傻,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出这么多,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而做出任何的改变,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一丝骄阳轻轻地滑落窗棂,泻在安吉丽娜的秀发上,一只欢快的喜鹊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樟树上喜庆地鸣叫着,对于安吉丽娜而言,喜鹊是自由的,而自己却是被人事所困。
唐浩天尴尬地笑着,心里却极度渴望着解释一番自己心中的真情实感,他愿意这样傻傻地付出,哪怕这样的付出不能收到意想中的收获。
唐浩天自我逗哏着:“我天生就是一个傻瓜,当傻瓜当久了,要是不当,心里怪痒痒的。”
安吉丽娜被唐浩天的冷幽默逗乐了,她掩着嘴,最后一滴眼泪也灰溜溜地滑落脸颊,她的脸开始涌起一丝的血色,整个颓然的气息正在骄阳的温润下,变得热烈起来。
安吉丽娜轻轻地吸了一下冷鼻子,怀着忐忑的心,终于问道:“那天晚上,真得很对不起,我真得……我真得不是有意要这样对你……”
唐浩天的脖子根通红,幸好是在电话这头,对方不能看到自己的窘迫,他假装无所谓地圆场道:“那天晚上多喝了点酒,那天晚上我没有乱说什么话吧?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的鲁莽与粗俗。你就当被一个疯子拨错了一个来电。”
安吉丽娜咀嚼着对方的话语,从中能够提炼出些许的酸意,她知道自己伤害到了一颗勇敢的真实的心灵,她也感到深深的自责。但倘若不这么铁石心肠,那事情的发展将会引导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安吉丽娜后怕故事的进展,她不愿也不忍看到默默地守护自己的唐浩天陷入到悲伤的尽头。
我永远不会让自己的痛再一次疼在你的身上。安吉丽娜在自己的心底埋下誓言,她咬紧牙关,为了不让悲伤继续上演,她愿意放下自私的情感,成全大多数人的美满。
安吉丽娜不忍心再听到唐浩天自我埋汰般的话语,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字平淡无奇的“喔”字。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在自己的心中穿梭,她第一次感到手机是如此的沉重,它沉重地足以压倒自己心中树起的这股对生活不失希望的脊梁。
唐浩天与安吉丽娜简单而仓促的道别后,两人再一次陷入各自的苦闷中。
五一长假过后的第一天,大嘴巴蔡宇凡就像捡到了宝一样,神神秘秘地跑进教室,抢着英米的小手,就说:“好妹妹,告诉你个事儿。”
英米躲开矮个子蔡宇凡的得寸进尺,提高嗓门,说:“谁是你妹妹了。”
蔡宇凡再将屁股挤在英米的椅子上,嬉皮笑脸道:“特大新闻,死病猫的父亲被捕入狱。”
正巧走进班级的唐浩天听到这话,就忙问道:“你把话再说一遍。”
得到叶雨花真爱后的林子锋在教室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爱情印迹,他这时正从叶雨花的怀里跳出身,幸灾乐祸般地站到蔡宇凡面前,歪着脸大笑道:“我没听错吧,死病猫的父亲被捕入狱?他怎么也有今天,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真是个狗杂碎,死不足惜。”林子锋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冷啐了一口恶气。
但唐浩天却拽起手中的书包,与迎面走进来的宋雨婷碰了个正着,宋雨婷摸着磕痛的额头,诅咒道:“冒冒失失的,想找死啊。”当她吃力地睁开右眼看清疯狂奔逃的正是唐浩天时,赶忙大声问道,“人妖,你要去哪里?快上课了,今天第一节可是母夜叉的课。”
当唐浩天气喘吁吁地跑到奶茶店的时候,安吉丽娜就如往常一样准备一上午的奶品与茶液。莽撞冲入的唐浩天幸好控制住步速,才能让正欲端着陶瓷茶杯走出厨房的安吉丽娜赸开一劫,安吉丽娜将手中的瓷杯搁在柜台面上,诧异地看着狼狈喘气中的唐浩天,她问道:“浩天,你今天不上课吗?跑这么急来我这做什么?”
唐浩天扶着膝盖,慢慢地站直身体,他沙哑地说:“你……你没事吧?”
安吉丽娜诧异地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的父亲,他……”
“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担心。”
看着安吉丽娜脸上再次涌起的排斥与冷酷,唐浩天竟也缩回了热切的脖子,他尴尬地扭动着四肢,开始左顾右盼,好让自己躲避陷入更为尴尬的境地。
但安吉丽娜却开口说道:“你走吧,我爸那是罪有应得。这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唐浩天的身体随着安吉丽娜咄咄逼人的言语向后一步一步地退去,“我希望你能不被这件事而影响。”
安吉丽娜心里一阵好笑,不受影响,怎么可能?但她面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和颜悦色般的轻松,就仿若她已经打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擦拭桌子这个工作上,她背对着唐浩天,来表明自己很忙,更透露出自己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招呼他。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以后别小题大做,毕竟你得专心读书,老往我这里跑,很不合适,要被人看见,或者班上的人知道,我会很难立足。你要知道,我很讨厌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请你成全。”
唐浩天失望地向后退出奶茶店,只留下一句强忍着泪水的话语,“我只是路过,路过而已。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