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得去一趟厕所。”宋雨婷礼貌性地推开椅子,起身朝陌生女子做出一个绅士性的鞠躬动作。
“小帅哥,我陪你去吧?”陌生女子激动地说,她左手拿着酥酥脆脆的千层饼,右手举着嫩色的红烧猪蹄,嘴中还有仍未啃完的五香春卷,整一个大花脸。
唐浩天捂嘴轻轻地暗笑,慢慢地将一杯铁观音送到自己的嘴角,只是抿着,蠕动的唇角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泛起点点的金光。
“不用的啦!”宋雨婷厌恶地摆正椅子,她一刻都不想再见到眼前这个装扮妖艳,却吃相粗俗的女子。
陌生女子招招手,说:“哟,别不好意思咯,跟妹子客气啥!”她将酥酥脆脆的千层饼塞进自己的嘴巴内,又用勺子在大瓷碗的汤水中捞出一粒又大又圆的福州鱼丸,一面缩着脖子贼笑,“妹妹知道你那长啥样啦!”
唐浩天一眼惨然,望着神情呆滞的宋雨婷,心中暗暗自喜,“这个骚娘们,还不知道宋雨婷是个女的,宋雨婷带上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哈哈哈!”
宋雨婷心思可没这么欢快,她揣足了猛劲,直往厕所赶去,不再去搭理陌生女子的疯言疯语。
陌生女子仍是不死心,她抓着红烧猪蹄子,招摇道:“记得早点回来噢,妹妹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讲呢!”
东街口,北拐六胡同,盒子鱼丸餐厅,女厕所内。
宋雨婷将帽子收在自己的腋下,开始用手指轻轻地点着四处乱爬的发丝。
她欠着身子挑挑左眼眉线,斜着右眼又开始凝神审阅自己镜中的仪容。
“她很美么?”宋雨婷自言自语,她又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肯定地说,“没错,她很漂亮,跟安吉丽娜一样都是****。”
宋雨婷故意抓起自己前额的发丝摆到自己的头顶上,尽力闭紧左眸,凝住右眼对自己说:“难道男的都只是喜欢漂亮的女生?难道唐浩天也一样只对漂亮的女生感兴趣?对,没错,每次当他看见安吉丽娜的时候,眼珠子都直勾勾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安吉丽娜有什么好的?难道……难道我会不如她?”
宋雨婷的双手在自己的发丝间穿梭,她竟将自己的思绪绕到了与唐浩天之间形成的感情纽带中。
我……我怎么会把自己跟唐浩天扯在一块?
宋雨婷看着镜子中傻傻的自己,竟羞红了脸靥,两手一捞,一瓢清泠的水浇灭了她大脑涌起的猎猎思潮。
“请问先生,你在女生厕所做什么?”在宋雨婷身后的一位年轻妇女两手捂在嘴角,她吃惊地看着宋雨婷的男生装扮。
宋雨婷很随意地擦拭脸上的清水,然后三步做两步向外走去,一边说:“对不起,我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噢!”
看来还没有人看出来自己的性别。宋雨婷暗暗自信,也为自己刚才对镜子时的胡思乱想无人知晓而感到庆幸。
第二次走进男厕所,宋雨婷已经没有初次的紧张,她反而开始接受一件自我约定俗成的事实,世间没有男女厕所之分,只有左右厕所之分。
真是舒服,宋雨婷从男生的蹲位走出来,整理自己的裤子,她满脸欢心,似乎已经将自己体内的忧愁苦思一并排泄而去,剩下的是一个崭新的自己。宋雨婷忽然幻想着,如果人的痛苦能够像上厕所一样那该多好,那时不需要的东西就可以直接排走,而需要留下的物质就留在体内被吸收成为重要的营养补充。
现在唐浩天在做些什么呢?
宋雨婷的心底忽然闪出一个男生的影子,自从前任男友出轨后,宋雨婷的内心世界仿若被置身于无人的空旷沙海里,如今她已渐渐淡忘记甘子的一切,回头竟多了另一张的笑脸,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憨厚,如此的温暖。
宋雨婷就好像有种预感在自己的脑海里来回的滚动,这种预感就如同洪姐姐正在等待一份未知的亲情一般,或者就如同可可姐失去男友后放不下却最终仍需要继续前行的等待。
宋雨婷讨厌这种感觉,一种大脑中存在另一个人真实画面的感觉。可是拥有牵挂的人并一定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人。
一个人若是多了一份牵挂,她也就多了一份失去某种事物的恐惧。
站在男生厕所内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宋雨婷的心也开始为另一个人而着急,就如同一年前,自己接受甘子这份爱情时候的感觉,思念一个人,让她常常迷乱了自己。
宋雨婷讨厌这种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她不知道爱情的真谛,但爱情竟来得如此快,令她措手不及,她埋头双手捧住自己的大脑猛摇晃,心里就好像被一股邪魔所囚禁,她很想逃出思想的围城,逃离爱情的枷锁。
青春期的情愫一直在她的心间穿梭,蹦窜,搅得她焦躁不安,搅得她苦思深海。
可可姐走出了自己内心的“甜丫丫”,却开始了属于她自己的崭新寻梦之旅,因此她的“甜丫丫”是光明的,一条能够开出鲜妍美丽花朵的光明花圃;而宋雨婷的呢,却如同飘飞的蒲公英,毫无自制的洒向无边无际的远方,随波逐流成为了她青春里最无奈的象征。
终于,宋雨婷在自己的心底暗暗决定了一件事情,她快步走出厕所,无意间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她只用眼睛余光扫了一眼,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继续飞一样地向外奔去。
有个亮闪闪的光点就在宋雨婷的左边世界招舞,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不知为何,宋雨婷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加速疾跑。
对,这点亮光在逐渐消失,正在远离自己的方向急遽而去。
唐浩天呢?
宋雨婷现在满脑子涌现的都是这个男孩的面容,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他那老爱以长者自居教导他人的认真表情,可是此刻座位上没有他的半点身影。在停顿的回顾里,她终于知道就在刚才与自己在男厕所中擦身而过的那个人,便是此次相女友的麦森。
座位上空荡荡的,只留下桌面上一桌的残羹剩饭,还有唐浩天才刚刚咬过的半个西瓜。
宋雨婷的“甜丫丫”花园一下子变暗了,原本可以开出亮丽花朵的世界,顿时暗淡无光,失去了本该有的鲜色。她苦恼,她着急,她愤懑。
宋雨婷将黑色帽子紧紧地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她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搜寻着另一个男生的踪迹。
“唐浩天唐浩天,你个死人妖,你死哪里去了?”宋雨婷拨打唐浩天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正在原先唐浩天坐着的椅子上响出刺耳的铃声,她大脚上前,粗手一捞,攥紧手机,继续吐着怒火,“死人妖,给你找女朋友,算是抬举你了,走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宋雨婷着急地猛跺脚,她握着手机对空放出狠话,“要让姐姐我抓着你,非揍死你不可!”
麦森从男厕走出来,一边扯着裙内的黑色细绳,一边还冲着宋雨婷挥手示意,大声对宋雨婷喊道:“帅哥哥,你等等妹子呀,唐浩天那小子追小学妹去了,我们今晚一起啊,在宾馆还是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