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见她那样,忙打趣道:“姑娘不用担心的,公子没事,早先我去打水,听厨房的说只是个女贼夜闯相爷书房,触到了机关,李侍卫长追进去却还是让她逃跑了。”
若莲听她说起反倒来了兴趣:“怎知就是个女子?戏文里不是都说那些小贼是都蒙面行窃的吗?”
“扑哧”红儿听她说戏文,撑不住就笑了出来,“我的好姑娘啊!你还真是单纯,这戏文哪有都可信的?不过这女贼武艺却是不凡,不说样子,连人影子侍卫们都没看到。”
若莲听了更是好奇,都忘了这丫鬟在取笑她,忙问道:“那怎知是个女贼?莫不是那侍卫长有通天之术不成,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男是女?”
红儿看着她,暗想:这莲姑娘虽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儿,可惜对这世间人情世故却是不通的。
不过也难怪,她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又是没落的大家千金,又何曾见过这些?还好是遇到了公子,不然还不知被骗成什么样子呢!公子虽说不是多么痴情专心的人,对姑娘也是极好的。
看着若莲仍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只好解释道:“是那贼留下了一匹轻巧的黑纱。试问,有哪个男人用那东西的?不是个女贼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若莲感叹一句,这才想起刚才丫鬟的取笑,笑骂道:“好你个红儿啊!欺负姑娘我无知么?竟敢取笑我。”
红儿手上的发已经挽好了,看见窗外正朝这边来的公子,忙高声笑道:“公子,姑娘在这问您昨晚有没有吓到呢!”
若莲顺着红儿的眼光看去,只见李云城正对着她温柔浅笑,忙“娇羞”的低下了头。只是他们也不知道此时的珈柠是多么讨厌总是一脸色咪咪的李云城。
李云城刚进院子就透过窗子看到了正在梳妆的若莲,似乎每次见到她都会不自觉的被她吸引,明明只是十五岁的小女孩,她却把孩子的纯真与女子的成熟温柔溶于一身。
红儿见若莲姑娘又回到了往常那副表情,突然很想念她刚刚的笑颜,看了眼窗外的茉莉说道:“公子,今早起来那两盆茉莉都开了花,姑娘还高兴的很呢,不如搬到亭子里去,一边赏花一边吃早膳可好?”
李云城只想佳人开怀一笑,哪管在哪吃饭,直点头说好。
吃完早膳,若莲姑娘说公子昨晚定是累了,让人把瑶琴搬到亭子里,伴着袅袅的茉莉花香为公子弹琴解闷。
“这莲姑娘还真真是个温柔娴淑,善解人意的姑娘!”一声娇笑从亭子外面传来,若莲停下手中的轻拢慢挑,抬头见是相府的二夫人带着一大群人来了。正待躬身行礼,却被李云城一把扶住,抬眼看他极为不悦的表情,又看看已有怒容的二夫人,若莲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急红了脸。
“若莲见过二夫人,若莲不才,琴技拙劣,惊扰了二夫人实属无意,还望见谅。”李云城用力扶着她不让她行礼,若莲只好站着低头说道。只是谁也没见到珈柠看向二夫人和她身旁的李云城侍妾茹玥时眼角的挑衅意味。
茹玥是二夫人亲侄女,却从小对李云城死心塌地,甘心以大家小姐身份为相府公子小妾。可惜,李云城因二夫人而不待见她。相府公子风流韵事多不胜数,府里侍妾也不知多少,只是公子喜新厌旧的太快,从没哪个女子得他真心过。
茹玥看着他护着若莲的样子,心中一震,竟有些站不住。何曾见过公子待哪个侍妾这般好过?她凭什么就能轻易得到自己此生最想要的东西?
“这是问好见礼的样子吗?”二夫人握住茹玥手臂,让她稳住身形,对着若莲怒吼道。
没等珈柠说话,李云城就上前一步护在她身前:“你若有什么话只管在我面前说,不要招惹莲儿!”满含怒意的话语让二夫人整张脸都青了。
二夫人不敢把李云城怎么样,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若莲,又看看茹玥,越发迁怒于若莲:“哼!不过是个醉红楼里出来的贱人,亏你还当宝一般的护着。”说完拉着茹玥的手就离开。
感觉若莲瞬间苍白的脸色,李云城对着二夫人背影冷漠的道:“莲儿她怎么说也曾是大家闺秀,家道中落并不是她的错。要说贱人,你可不会比她差。不要忘了你在父亲面前受宠靠的是什么?”
二夫人闻言浑身一震,却还是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珈柠不禁好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原本她只是闲得无聊,想看场精彩的戏,没想到还会牵扯出相府的秘密来。不知会不会对自己的任务有帮助?
“莲儿,你不要听她胡说。”李云城见她低头不语,只想着这么宽慰她。若莲虽说性格温柔,但心性极强,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公子,二夫人说的不错。若莲身份低微,比不过二夫人和茹玥夫人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若莲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坚强的不让它落下来,转身抱着琴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回到院子就开始收拾衣物,让一路跟随而来的李云城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看着那柔弱的人儿收起几件简单的衣物打个小包袱,他才反应过来。
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李云城握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来到若莲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说道:“莲儿不要这样子啊,今日是我不该,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珈柠心底忖度着鱼儿上钩了,却不能操之过急,只低头不语。
“莲儿,二夫人她不过是妒忌你得我爱护,她却只是靠那张脸在父亲面前当别人的替身,才故意说那番话气你的,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怎可信她的话?”见若莲没有挣脱他离开,开始徐徐劝解。
却不知道,低着头的珈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二夫人是替身?这又从何说起?抬起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二夫人得相爷独宠二十年天下谁人不知?公子还是不要安慰若莲的好,若莲知道自己不配呆在相府,这就离开。”
“呵呵,独宠二十年?她若不是那张脸长得略像水凝那个贱人,父亲又怎会多看她一眼?”李云城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嘲讽恶毒的话脱口而出。
“水凝?”
李云城看她一眼却不再说刚才的话题,只轻声道:“莲儿不要想太多,总之李云城是真心爱你的,你为二夫人之时就是相府唯一的女主人。”
看着他真诚的双眼,若莲感动的泪流满面,看着他说道:“是莲儿任性了。莲儿只求公子一心待我,至于相府的女主人,并非莲儿心中所想。”
李云城看她不再说要走,只让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院子。
珈柠擦去脸上的泪水,满脸笑容的走到桌边,拿出自己带来的特殊纸笔,写下两个字,折好。
招来暗卫,道:“交给蓝魅。”
站在窗前,六月的风带着些许热气,突然想起了菡萏殿的那片荷塘。
六月的汐影阁,是荷香满阁的时候,姑姑总是坐在离菡萏殿不远的卷雪亭,看着满池荷花失神,眼底是珈柠从未见过的伤痛与悲哀。珈柠虽然只见过一次,却让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池荷花,珈柠看了好多年,只能见到满眼的绿荷,或嫣红,或洁白的莲花,在水波荡漾中送来淡雅不绝的馨香,她实在体会不了姑姑眼底那深入骨髓的悲伤所为何来。
也曾不动声色的问过姑姑:“姑姑不喜欢荷花吗?”
“不算喜欢也不算不喜欢吧”纳兰若影的看了眼珈柠又淡淡的道:“柠儿爱荷怕是随了娘亲的性子了,柠儿出生之日,她也是穿着一身绣满碧莲的白裙。”
娘亲……
珈柠并不是没见过的,曾经姑姑带着幼小的珈柠去后山看那块黄土垄,碑上只刻了几个字:“珈柠母亲之墓”。
没有名姓,没有任何身份的证明,似乎只是为了带她来到这个世界而存在的。
珈柠突然觉得压抑,既是带了她来又为何丢下她一人在这世间?大概从那时起,开始恨她的吧,恨那个给了她生命却又丢下她孤苦一人的女子,那之后,珈柠再未踏足那个地方。
其实对于珈柠来说,姑姑才是实质意义上的娘亲,虽未十月怀胎,却也和自己血脉相连,更何况这十八年来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姑娘”红儿看若莲姑娘一直站在窗前好久,以为她还在为二夫人的话伤心,想劝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珈柠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回过了神,自己也不知道竟然站了很久了,可是她来到星国后就习惯在不出任务的时候用金针封住武功,只因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来,她可不会傻傻的以为偌大的相府不是卧虎藏龙之地。可是此时她却郁闷了,没有武功的人,站上这么一两个时辰,能不腿酸软吗?
想了想现在的身份,珈柠只好认命的叫道:“红儿,我腿软了!”
红儿被她那飞扬的眉角和俏皮的笑脸惊在了原地,这姑娘平时一脸平静还好,一笑起来就勾人的魂魄,连她一个丫鬟都被迷住了,又怎能怪她那风流公子?
“红儿,我腿软了!”珈柠见她一脸呆愣的站在那儿不动,微微有了点羞恼。没有武功就是麻烦啊,连站上这么一会儿都会腿麻。
“哦哦哦,姑娘,我来扶你。”红儿听到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才反应过来,忙小心的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姑娘,这是我刚弄的酸梅露,你尝尝!”红儿端起一只瓷碗放到珈柠手中,说道,“六月天虽说不是特别热,却也有些暑气,姑娘身子本就弱,染上暑热就不好了。”
珈柠端起冰凉的瓷碗,清亮透明的液体荡漾在青瓷碗中,透着丝丝凉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不再沉闷,看着甚是赏心悦目!轻轻抿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顺着喉管而下,沁人心脾的梅子馨香萦绕不绝,珈柠心底不禁赞叹,果真是美味!
“红儿,相府有几位夫人?”
“姑娘不必担心,公子已经吩咐过了,让红儿一步不离的跟着姑娘,不让姑娘再受委屈。”红儿以为她还在为早上的事介意,忙开口劝解。
若莲淡淡一笑,“我不是为这个,只是公子看得起若莲,让若莲留在相府,就想多了解些相府的情况罢了。”
“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外,其它都是相爷侍妾,算不上主子的。大夫人是公子娘亲,对姑娘也没有不喜欢,只是她常年礼佛,人淡漠点罢了,至于二夫人,姑娘今日也见了。公子是相爷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的。”红儿见她神色如常的喝梅子露,乖乖的解释。
大夫人身为正妻却是对相府的事不闻不问,全权交给二夫人做主,难道只是因为生性淡泊,就将丈夫与权利都拱手让人,自己青灯古佛一辈子?二夫人受独宠二十余年,李云城又为何说她只是个替身?而且相府里除了大夫人外,其它人都没有子女,又是怎么回事?左相李忠平珈柠来后一次都没有见到,叱咤官场几十年的星国左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可知水凝是何人?”
“姑娘”红儿一听那两个字惊慌的样子吓了珈柠一跳,只见她迅速关上了门窗,还仔细留意四周没人后才又来到珈柠身边,“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两个字是相府的禁忌,说不得的!”
想起上午李云城的欲言又止,再看红儿这番言行,珈柠知道自己赌对了,问题的关键就在水凝这两个字上。上午她送回汐影阁的就是这两个字。
红儿见若莲姑娘被她吓得愣在了那儿,轻轻推她,“姑娘,把你吓到了吗?”
“哦,没事了,既是禁忌我以后注意就是了。”珈柠回神,放下空瓷碗。
吃过午膳后,珈柠无聊,拿出从汐影阁带来的那个锦盒,打开盒子,金色的龙纹锦布上躺着的是一条由白玉珠子穿成的手链,一颗颗玉珠洁白透亮,每一颗都有能工巧匠雕刻上的莲花图案,每一朵莲花又都形态各异,有含苞待放的,有全然怒放的……
拿着那串手链,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她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爱情,她也是无情之人。他对她的心意,自己从来没有深想过,而他却霸道的不让她逃避。同样是王宫中长大的人,逸轩就和晨郗完全不同,他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和他在一起可以让珈柠完全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