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么不见你人影呢,原来是跑到我爹这边偷懒来了!”黄鹂兴奋地跑了过来。
“鹂儿,可是你刻薄了人家,逼得人家要来辞行?”黄班主沉着脸道。
“什么,你要走?”这几日听周语涵说故事正有趣呢,现在听说她要走了,如何肯依,“哎,你还没给我当丫头呢,你现在要走可就是耍赖,枉费我这几日给你代笔了!”
周语涵心知,黄班主的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她若再说要走,倒真有些不识抬举了。“黄班主,既是如此,那周瑾就只好再行叨扰了。待主人嫌弃只之时,再行离开!”
“这还差不多!”刚刚还噘着小嘴的此刻已经咧开了,“走,陪我练戏去!”
“嗯!”周语涵点点头。黄班主,那我就先出去了!“她本就不喜欢到处漂泊的日子。”现在能暂住此处,怕是还要多谢老天呢!
黄班主笑着连连点头,忙嘱咐黄鹂不准欺负她。
周语涵有些欣慰,此时的她,也算不上认命不认命,接不接受事实。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任何反应,都回不了21世纪。心中纵有千般怨恨,万般无奈,也改变不了留在这个时空的事实,唯有顺其自然!何况,黄班主的为人她是知道的!留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在21世纪的时候,做梦都想着摘掉讨人厌的眼镜。也许,和红牡丹换了副躯壳,还是自己的福分!至少她比自己美貌,声音比自己好听,眼神也比自己的好,有得有失,天命使然。
梁老夫妇见梁子辰终日神情恍惚,少言寡语,甚为心痛。
“子辰,银千的事,爹娘都依了你,为她立坟墓,设灵位。你难道就不能依爹娘一事吗?”梁夫人语重心长,见梁子辰不语,便接着道,“爹娘老了,你难道要让我们死不瞑目吗?我梁家如今只留你一条血脉,若不然,还不是任你何时娶妻!”
说着还轻轻用衣袖拭泪。
“百日之后,娘再为我张罗婚事吧!”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
“好好好,此话当真?”梁文博激动地问道。
“嗯,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吧!”
梁老夫妇兴奋地退了出来,真是谢天谢地,子辰终于想通了。
梁子辰走至屋内供奉着灵位,死死地盯着上面“周语涵之位”几个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眼眶早已泛红。周语涵,你现在满意了?你死都不是我的人,而且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我和别人成亲了!
身子不由地轻靠在一旁挂着的画上,那是赵京阳为周语涵画的真人像,上面的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神态自若,犹如真人。
“涵儿涵儿……”他轻轻地唤着,仿佛要讲她从画中唤出来一般。
脑海中不时地闪现出她的身影,有送自己香袋的情形,有她为自己唱曲的身影,有她讲故事时的神采奕奕,还有她的“花拳绣腿”!
突然,她又回到他的怀中,如他刺她一刀时的情景。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
“涵儿,涵儿……”他轻轻唤道,如果你肯醒来。我答应你,让你恢复本名,还你自由之身,带你去找红牡丹,“涵儿,涵儿……”
怀中的人儿仿佛听见了他的呼喊,微睁开双眼。
他还来不及兴奋,怀中人竟变成了红牡丹。
“怎么是你,涵儿呢?”梁子辰放开她,迫切地追问道。
“我就是银千,银千就是我!”说罢,便消失不见。
梁子辰想抓住什么,却猛然惊醒,原来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我就是银千,银千就是我!”脑海中又闪现出红牡丹娇媚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有这样的幻听?银千,怎么又变成红牡丹?
涵儿,你没有死是不是?尽管早已用理智压住了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心里这美好的愿望却如雨后春笋一般拼命滋长。
涵儿,就算你死了,也是有魂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否则,我又怎么会总是将你和红牡丹混在一起呢!
抚摸着画上的人儿,心中总有说不出的酸楚,“涵儿,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如果从头再来,我会……放你离开,怎么也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不,你没有死,不会死!”不知怎的,此时,这个想法越发真切,越发的不可收拾。
也许她就藏在哪个角落,躲着不让他看见!
来这里已经十多天了,有时周语涵会出去诳诳,美其名曰:寻找故事灵感。有时也会留在戏班,因为“识字不多”,想到故事要么说给黄鹂听,让他代笔。要么就去找韩清,算是研究戏文吧。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她还是会亲自执笔,写下记下。只不过,用的是现代汉字。谁若问起她写什么,她便说是写札记,乃隐私之物,不足与外人道也。也幸得黄班主厚待她,特意为她又安排了一个房间,所以那本“札记”还算是保护的好,没让人瞧了去!
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肤黄暗沉,毫无生气!为了这身男子装扮,可是花尽了她的心思!不行,得让鹂儿那丫头看看,现在像不像男子!去了黄鹂的房间,没见到人,想必是在与韩清练戏吧!
“空托明月寄哀思……!”来至练功房,便听见一阵低沉的吟唱!
韩清正入神之际,见她来了,便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周姑娘是来找鹂儿的吧,她……”
正说着,突然看清周语涵的脸,便愣住了。
“怎么了?”周语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天已渐热,周姑娘……还是先洗一下脸清清神!我……去唤鹂儿来!”
看着韩清吞吞吐吐,神情尴尬,周语涵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你是说我脸上的灰尘吧,我故意抹上去的,这样扮男装会不会更加像一点?”
韩清笑着摇摇头,“姑娘何苦如此,让鹂儿为你施点粉墨,也比这样好啊!”
“是吗?唉,早知道就不费这功夫了。”她怎么忘了他们这里是戏班,什么妆容弄不出来,“对了,鹂儿呢?”
“找本姑娘何事啊?”黄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帮我上个妆!”周语涵干脆地答道。
“上妆?哦,你是要学戏啊!”黄鹂兴奋道,“那好啊!”
“你不是说我小白脸吗?你现在帮我画个小黑脸,好衬托你比我白!”周语涵讨好道。
“不行,先把戏学好,学了这么多天,连个小丫鬟都演不好,也太不用心了!”黄鹂撅着嘴,佯装生气。
“鹂儿,你就别难为周姑娘了,她与我们不同!”韩清眼中闪过一抹自卑。
“有什么不同?”黄鹂不高兴道。
“你从小是练戏长大的,唱戏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能与我相同吗?”周语涵替韩清解释道。戏是看着容易,学着却难得很,这点她最清楚不过了!
“你就会狡辩!哼,本姑娘现在也忙得很,你想上妆啊,自己动手呗!”黄鹂索性坐在一旁,不理会她了。
“唉!”周语涵一声长叹,装可怜道,“我不能上戏台的,我一见台下那么多人,不仅会头晕,弄不好啊,我那”怪病“还要发作呢!到时候连累了你们,那可就不好了!”
她岂会不知红牡丹的嗓音好,身段曼妙,演个小角色又怎会难得到她。只是,她现在只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居于世。因为她的这副躯壳是一个“死人”的,她可不想替这个身体的主人再死一次。
红牡丹当初一定是艳名远播。她虽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她却知道,要隐藏好自己,这也是她从不敢现女妆的原因。若她答应黄鹂登台,那岂不是自曝身份?
“骗人,你说的什么胡话,我才不信呢!”
这小妮子还真是不好对付,周语涵也佯装无奈,“你信与不信也只好随你了!”
“算了,鹂儿,你何苦为难她呢!”说罢,轻甩衣袖,清唱道,“她好比凤凰落难暂居此,但等时机重栖梧!”
“管她什么麻雀与凤凰,暂居此处,便与我一般样!”黄鹂不甘回道。
周语涵无语地摇摇头,“我不过一叶浮萍漂流至此,你们又何必麻雀凤凰的比喻呢!让人不知是嘲笑还是讽刺!”
“周姑娘身份高贵,又岂会与我们这些”优伶“一般见识!”
“你!”周语涵惊讶地看向韩清,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书生,今天怎么会说出如此苛刻的话!又想到他刚才将“优伶”二字的字音故意加重,便意识到了一些。古代的戏子是被人看不起的,原来他是自卑啊!但是也不能说出那般讽刺人的话吧,她又没得罪他!就因为她不肯答应黄鹂登台吗?“达官贵人如何。”优伶“又如何,倘若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要让人如何看得起!”
不理会他们的目光,便接着道,“不瞒你们说,我曾经学过戏,但是我不能唱!至于原因,请恕我无可奉告。另则,在唱腔上,我不比你们,但是在手势方面,我倒是可以告知你们一二!”
“你学过戏?”韩清和黄鹂不可思议道。
“嗯,但学的与你们不是同一种!你们的戏为表庄重,少露玉指。却不知,手指也可以百般变化,更富于人物生趣!”梅兰芳的五十三式兰花指,她好歹也自学过一些。虽然是京剧,但还是挺佩服京剧的动作,故而也自学了一些!
“请周姑娘赐教!”韩清顿时变得谦虚起来。
“最简单的,就是将大拇指放在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或者第二个关节处。这个可随戏任意转换!”周语涵边说边做,她还要继续待下去。至少不能与他们把关系弄僵!更何况,黄班主对她勉强算是有“知遇之恩”,现在就当是在报答他吧!
“瑾儿,也教教我嘛!”黄鹂嚷道。
“好好好!你看啊,把大拇指……”周语涵耐心的教着她,“对,就这样!”
“周姑娘,方才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韩清也立即陪起礼来。
“无妨!”就算不高兴他,但是看在黄鹂的面上,也不能发作。算了,反正人家也道歉了!
台上的戏曲不断换新,虽然速度慢了点,但是台下的她还是必须不时地寻找新的故事。因为故事不是随手拈来那么简单,而且还得贴近观众,这样才比较有市场不是?
面对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周语涵的心情仿佛也好了一些。没错,她是喜欢热闹的,戏班里除了黄鹂之外的冷清,到底不适合她。只是,她有需要那份宁静。
突然不远处传来马的一声长嘶,顺着声音看去,顿时让她震惊地魂不附体。也许是她听错了,也许是她看错了。晃过神来,沉步走近马儿,试探性的叫道,“黑……球,是你吗?黑球!”
没想打马儿却如认识她一般,顺从地任她抚摸着它的毛。
真的是……黑球,那梁子辰岂不是也来了这里?
“什么人?”梁子辰从酒楼出来,见马儿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喝到。
周语涵失神地看向他,他怎么会……来这里的!怎么会?不,她不要见到他,转过身,飞快地跑开。
梁子辰本无心理会她,但觉着她是在面善,方才又好像听见她唤了黑球的名字,而且黑球还与她如此亲近。
回想方才看到的面孔,那是一张男子的面容吗?为何看上去如此眼熟?百般不得其解,本只是在此处吃个便饭,但是他忽然决定留在这个地方,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个强烈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我就是银千,银千就是我!”这个鬼一般的声音又来了,为何总是阴魂不散,梁子辰敲敲头,试图摆脱它。
有些事情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真的容不得自己不信邪吗?不知跑了多久只知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但愿他没认出她,不管是周语涵还是红牡丹,都希望他不要认出来,让她安安份份地做她的“周瑾”吧!
突然,胸口的绞痛又慢慢袭来。完了,通又发作了。可是,她不能倒在这里啊,除了戏班,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不安全的。迈着沉重的脚步,行路难!
可能是因为之前跑得太用力了,还没走多远,便眼前一黑,再也挣扎不起来,只有胸口不断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她还活着!
算了,生死由命吧!她紧闭上双眼,这样的痛苦,不知道还要承受多久。也许就这么死了,还是一种解脱呢!可是,她怎么有种感觉,老天爷不会让她轻易死去呢!
“呀,这边有人昏倒了!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接着,便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也没个人照应!”
“谁是大夫啊,帮忙看看啊!”
人们议论纷纷,却无一人出手相助。
突然,一妇人与一女子从人群中走出。
待看清昏倒之人的面目后,那女子却惊呼了起来,“姑娘……”
于是,妇人便与那女子将周语涵救了起。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那个,自有定数!
看着床上的人儿,小禾“扑通”一声跪在沈夫人面前。
“凝儿,你这是做什么?”沈夫人一惊,连忙要扶起她。
小禾却摇摇头,“娘,不,夫人……我不是沈凝,奴婢叫小禾,躺在床上的才是您真正的女儿啊。我没想到,姑娘竟然还活着……”
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沈夫人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她也早已认出来她就是当日在巷中遇见的“沈丹”!否则,她也不会不问小禾缘由就同意她将人带到客栈。也不知怎的,她一下就相信了躺在床上的才是她的女儿沈凝。当日见到她时,她就很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