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水不见了。
牧学谦疯了般找了她一夜,还是没找到。
他回到家时,玄关上只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Nous avons une vie ensemble。
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牧学谦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幽深的瞳孔渐渐变得充满痛苦。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手上的杯子。
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你去了哪里?
下午时牧学谦交代完了所有事准备离开公司时宁子非突然来到了La purezza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赤、裸、裸砸在他身上。
这是宁子非第一次对他提起牧宁静。
陷于痛苦的牧学谦一时忘了跟元秋水的约定,待他想起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道,促使元秋水离开的不是他的失约,而是他跟陆宁……
他以为的坦荡荡,从来都是他以为。
他不知道当陆宁哭到他怀里时,赵艺也刚好在那家咖啡厅。
宁子非说,“趁早跟那丫头断了吧。你们牧家欠我的,难道不该你来还?”
那时候牧学谦怎么说?他说,“只要我还叫你一声妈妈,就不会放任宁家不管。可是你不要逼我,我不会跟秋水分开。”
明明说不会分开的……
元秋水的手机关机。牧学谦将没电的手机刚充上电就迫不及待打开,除了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牧学谦,我们分手吧。这次真的分手吧。
分手?
你倒是敢想!
楚歌那里找过牧子衿秦守那里找过唐尧那里也没有,甚至连最不可能的元秋舞那里他也想办法打听到她不在。
那么,有可能在苏执九那么?
抱着一种说不清的心情,牧学谦驾车来到了苏家。
万籁俱静的夜色里,牧学谦将身子倚在车上,显得很是疲惫。
手机响了很久,苏执九才接了起来。
当得知元秋水不见了后,苏执九完全不顾是否会吵醒别人,二楼的灯噌地亮了,然后就穿着睡衣睡裤拖鞋冲出宅子劈头给了牧学谦一拳。
牧学谦却似感受不到疼般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迹,夜色中他的眸色太过暗沉,如同墨染般。
看苏执九这反应,是不在他这里了。
苏执九看牧学谦这般德行,不解气地再次挥拳,这次却被牧学谦隔开。
苏执九脸色冷如寒冰,呼吸急促,“牧学谦你既然不能做到好好珍惜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一身寒气再次出拳,这次牧学谦堪堪躲了过去。
牧学谦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这苏执九招招带狠,他也抿了嘴拳拳带风。
两人这都是往死里打的架势。
苏执九是恨牧学谦的不珍惜。
牧学谦是一腔悔意无法发泄。
元秋水没有在这里,那么她在哪?
这但大半夜的,她会在哪里?
“牧学谦你个疯子。”在苏执九被牧学谦一腿踢到在地上时,他冲牧学谦喊道。
牧学谦是疯了,他被打得脸色煞白,双眼却泛着红光。他听不见苏执九说了些什么,他只是一拳一拳机械地往苏执九肚子上砸去。
“牧学谦你TM地耍什么疯。”苏执九一开始还忍着不想反抗,他看得出来牧学谦是着了魔了,可当他嘴角血迹越来越多时终于忍不住,一个侧翻,堪堪躲过牧学谦再次砸下来的一拳,屈腿向牧学谦膝盖踢去。
牧学谦一个不稳,扑通一声跪在硬硬的水泥地上。
膝盖传来的刺痛使牧学谦眼神渐渐清明。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苏执九找到元秋水时,已经是清晨七点钟了。
在苍白无力的冬日的晨光下,海平面远处还泛着茫茫白雾,元秋水披着发坐在礁石上恍若一幅不真实的画卷。
浪花拍打着礁石,一声声掩盖住了苏执九一步步向元秋水靠近的脚步声。
苏执九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那个脸色苍白的人儿身上,元秋水先是一怔一下子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又落寞的闭上。
原来是阿执啊……
昨夜她回到明崇花园后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又拨了两次牧学谦的手机后终是死了心。
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那就离开吧。
可是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以牧学谦的手段,躲谁那都会被找到吧?于是她跑到了海边的一个小宾馆开了房。
曾经听过一个词觉得很不能理解,心如止水。什么是心如止水?
凌晨五点多,她想既然别人给不了自己浪漫,那么自己总得给自己一场交代吧。然后爬了起来看了一场海上日出。
元秋水最后还是跟苏执九离开了。
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小东西着想。
昨夜在小旅馆吐得天昏地暗时,迷糊的元秋水终于结合了这一个多月来的反常猜想自己该是有了身孕了。
苏执九将元秋水安置在他早些年购置的一套小房子里。
那里风景很好,远离了市区的喧嚣,暖暖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撒在明亮的地板上,站在窗边可以看到楼下的一排松树苍翠地屹立在风中。
元秋水想起了在他们第一次分手后,牧学谦曾经眼带温柔问她,“你很喜欢竹子?”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
她说,“我更喜欢松柏。”
那时候牧学谦笑笑问,“女孩子不都喜欢开花的植物?”
她没有告诉牧学谦她为什么喜欢松柏。
松柏松柏,长青松柏。
长青,长情……
纵使长情伤人心。
牧学谦,你可以不爱我。我只要知道你在乎我我也愿意为了你再一次奋不顾身。
可是牧学谦,你的在乎太廉价了。
这边哄着我,那边又对着陆宁献殷勤,你不累么?
陆宁跟祈修远离婚了,所以你的机会来了是么?所以你再一次失约再一次不顾我是否会难受……
她原本还以为,还以为……他是愿意爱她的。
他愿意跟她挤在小小的厨房里洗菜做饭,愿意跟她一起逛市场买菜,愿意跟她一起约会看电影,愿意跟她解释回家晚的愿意……可是,她还是比不上陆宁。
那天在彼岸,陆宁为什么满脸泪痕?为什么会声声凄厉说着求求你?她求牧学谦什么?
或者,陆宁求的,是她……
求她离开牧学谦?
自嘲地笑了笑,元秋水不自觉将目光锁在了自己的腹部上。这里,有一个小东西了。
她没有去医院检查,她害怕会被牧学谦找到。在刚到了这处住所后就偷偷去了附近的小诊所买了验孕棒。
元秋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执九这件事。
这是她的孩子,她想生下来,可是她知道苏执九一定会反对。
若是生下来,到时候跟牧学谦会更牵扯不清。
可是打掉,她舍不得。
宝宝宝宝,你告诉妈妈,我现在该怎么办?
楚歌那里她不敢联系,现在她终于理解了顾惜白的心情。当时顾惜白消失时她还怨她任性不顾别人的担心,但糟心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只有逃避才不会那么无措。
可是,能逃多久呢?
看了看时间,苏执九说晚上会过来吃饭,这时候应该出去买菜了吧。
收拾了杂乱的心情,元秋水转身去房间找出了件外套披上后就踏出屋子。可刚走下楼道,就被凛冽的寒气冻得发抖。
她是仓促间决定离开牧学谦的,走的时候只带了钱包,连行李都没有收拾。这件衣服也是那天在海边宾馆附近临时买的,看着厚实却不御寒。
走在路上看着人们穿着各种漂亮的冬装,元秋水想,要不顺便逛下商场买点衣服好了。
小镇上的商场不大却也物种齐全。元秋水一向不是个挑剔的主儿,逛着逛着不知不觉买的东西就多了。等她从商场出来后日已西斜。
看看时间苏执九应该已经下班了在过来的路上了,元秋水提着大包小包买菜去了。
买完菜的元秋水到小区楼下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大老远,元秋水就看到苏执九靠在车边疲惫的身影。
距离太远,元秋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无措的气息。
“阿执?”元秋水唤他。
仿若不可置信般苏执九偏过了头,眼里慢慢放出光彩,“你去哪里了?”
还没下班他就急着往这里赶,满怀期待按着门铃可始终没迎来预想中的心尖儿上的人来给他开门的一幕,他只能自己掏出钥匙开门。门开了,那个人却不在。那一瞬他慌了,她会去哪儿?为什么她要离开?是自己离开还是被牧学谦找到了?
元秋水的手机在离开牧学谦那天起就打不通了,现在该怎么联系她?
太多太多失落太多太多疑问砸得他胸口一闷,再也不能呆在屋子里。他脚步仓促出了门去问附近的邻居,他们告诉他是元秋水自己出的门。既然自己出的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
于是他就在楼下等着,等着她回来。
“我去买点东西,快过来帮我提,重死了都。”元秋水冲苏执九喊着,示意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苏执九接过元秋水手上袋子时不小心碰了她的手,一瞬间的接触仿佛带了电流,一下子击中苏执九的心脏,酥酥麻麻的,一下子卸去了刚才看不到她的那股恐慌。
“我买了排骨,今天的排骨看起来很棒啊晚上做糖醋排骨怎么样?”一边爬着楼梯元秋水一边问着。
苏执九双眼含笑,道,“好。”
“对了你等下帮我打鸡蛋,这里没有打蛋器,我刚才忘了买。”
“你要做什么?”
“鱼香烘蛋啊,好久没吃了好想吃啊。”
“小馋猫。”
“有本事你待会儿别吃。”
“我参与了凭什么不吃?”
“就不让你吃,哼。”
“哼。”
这种感觉,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