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娘来了。”萧怡从椅子上跳起,压根就忘记了昨天秦梅奇怪的模样,秦梅看到她欢脱的样子也只是捂嘴笑了笑。
肖忆却心有余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哪里奇怪,只是看到她心里就有个梗。
“咳咳。”几声咳嗽声起,就看到帘子后面莫言宵被下人扶了出来,他羸弱得像是随风而倒,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脚步虚浮不稳,但他还是极力支撑自己的身躯,那副样子令萧怡心生怜惜,她几步上前越过了一旁的秦梅扶住了莫言宵,衣服下的手臂纤细,根本就没有几斤肉,她想起了那个午后她在湖中差点跌倒小师傅搂住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小师傅根本不似现在这样。
莫言宵倒是没有挣扎,如果刻意与萧怡保持距离倒显得他做作,可是肖忆就不干了,自己即将娶进门的皇后怎么可以与别的男人亲密接触,顿时一张俊脸变黑,他握拳放在唇边假意咳嗽了几声,没想到这个时候莫言宵的病发作了,他接连不断地咳嗽着,那张本来苍白的脸咳得通红,仿佛连心肺也要咳出,萧怡急红了眼,为她的小师傅拍背想要缓和莫言宵的病症。
肖忆见萧怡如此关心莫言宵,就坐在了一旁吃起了干醋。
萧怡忽略了一旁的女主人秦梅,她只是表现出对莫言宵的关心之意,毕竟莫言宵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可有些人不是这么想,就秦梅来说她只当是萧怡对莫言宵余情未了,此情此景也只是真情流露而已。
她不禁悲愤,对于莫言宵来说,从不想要欠别人人情,也不敢奢求一些根本就无法守住的东西,因为病弱的身体,他连拥有都不奢望,就是怕得到后太喜欢了以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所以一开始即使他那么爱着萧怡却还是选择放手,因为他知道无法守护。
可是这样的他不正是最怕别人给与的温暖,哪怕他知道不能触碰却还是冒着被烛火灼烧的危险飞扑。
因为他是如此渴望温暖。
现在萧怡已经是要成为一国之后的女人,她和莫大哥根本毫无可能,那为何却要喂食他甜蜜的毒药,让他一生都无法解开。
她双眼看着萧怡,美目里闪过一丝怨恨,却被肖忆捕捉到了。
他暗自留了个心眼,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的月月。
接过秦梅递上来绣着红梅的手绢,他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看见擦拭了一下吐出的小口血水,只是留给所有人一个放心的笑容,却是那么勉强。
下人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秦梅嘱咐他放在了桌子上,而萧怡已经自觉地扶起了莫言宵到了位置上,并占据了女主人的位置。
那是秦梅的座位,平时她一日三餐都是这个位置,在一般懂规矩的官员府邸里女主人的座位是连宠爱的小妾都不能碰。
如今秦梅的威严被侵犯她却不动声色,那一双眼中浮现出杀意却被她很好的掩盖,打发了门口的下人她笑颜如花自觉地坐到了另一边。
萧怡早就对莫言宵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当他是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言宵带给她的是无人能给的蜕变,若是不是他当日一言指出了她的弊病,如今的她依旧是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即将执掌后宫的皇后。
这份师徒之情萧怡怎么能忘。
她纤细白皙的手捏着碗底拿起黑乎乎的药碗,只是想喂药,她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自是不太知道一些小规矩,也不知道避嫌,她只是想表现出徒弟对师傅的关心罢了。
秦梅青葱般的手指伸出,想要接过萧怡手中的药碗,她是家里的女主人,这种事肯定是她代劳,她碰到碗后以为萧怡已经做好了递给她的准备便面露谢意地接过,谁知因为她的动作萧怡没反应过来碗一下子没有拿稳,就摔在了地上,冒着热气的药汁溅起时触到了莫言宵的肌肤,因为疼痛他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切肖忆看在眼里,他钦佩莫言宵,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弯腰阻止了地上正在捡药碗碎片的萧怡。
大手将她的手包围,萧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过了神,肖忆觉得她的手有点凉,他紧紧握着只是希望给她一点温暖。
“忆哥哥。”萧怡两眼没有焦距,双眼迷离,在看到肖忆担心不已的眼神时面色苍白的笑了笑,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就在刚才她好似看到了秦梅给小师傅手绢上的鲜血,她知道小师傅这次病的很严重,可她什么也帮不了忙,而小师傅却那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的病情,她选择不去戳破。
她在害怕,害怕那清冷如寒梅一般傲骨不屈的小师傅会离她而去,尽管她曾经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却还是害怕这一天到来。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宁愿小师傅离开去浪迹江湖做一个豪侠也不要他被病魔折磨到痛苦不堪。
“这些就让小人去干,月月的手要是被碗的碎片割到该怎么办?”肖忆语气里有一丝心疼,他牵起萧怡的手将她扶起。
“来者是客,这几天是微臣让陛下为难了。”莫言宵一身白衣,那唇畔也带上了一丝白色,缺乏了水的滋润,显得有些干燥。
“莫师傅客气了,莫师傅是国之栋梁,如今莫师傅身体有恙,若是朕不关心,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况且朕还需要莫师傅帮朕将楚国发扬光大。”
两人一对视半晌后只是默契地一笑,萧怡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
秦梅喊来下人收拾了一地残渣,正准备去厨房亲自替莫言宵煎药,她知道莫大哥虽然看起来人很冷淡却很怕喝苦药,所以每次她煎药都会少放几味发苦的草药,这次的药方是御医所开,她也不敢擅自动里面的药物,为了莫大哥的身体着想,这次就算是苦比莲子也要看着他喝下去。
莫大哥可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小师娘,还是我去吧。”萧怡上前拖住了秦梅,也挡住她去厨房的脚步,秦梅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不悦却还是被压抑住了,只见她咬着红色的朱唇,那雪白的牙齿上下相摩擦,她露出一个浅笑,煞是动人。
“萧姑娘是富家千金,从未进过厨房这些嘈杂的地方,那本该是下人去的地方,萧姑娘还是别去的好,免得弄脏了你的衣物。”
秦梅的一番话打着官腔,不得罪人也可以绝了萧怡的想法,可在有心人耳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萧怡从小性子疯癫,喜欢四处乱跑,她去过河里抓鱼,也上过树掏过鸟蛋,父母也从不责罚她,哥哥萧疏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
“既然月月想去,就让她去好了。”肖忆义正言辞,只要是月月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月亮也在所不惜。
如今萧怡只是想要去为莫言宵煎药,肖忆若是阻止倒显得他太没有人情味,说到底他只是不想让萧怡看出他在吃醋,吃莫言宵的醋。
萧怡好不容易放下,他又怎么能让她想起。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当然没有人有话说,秦梅就是想要阻止也无济于事,萧怡心情一好就蹦蹦跳跳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
秦梅咬牙切齿最终忍住了满腔怒火,她抬眼间却看到萧怡背后若隐若现的红色,那显然是人的手掌印,那会动的手掌印犹如一只鬼手扼住了秦梅纤细的脖颈令她无法呼吸,秦梅一双本来秋水般的黑眸蓦地睁大,那瞳孔比平时放大了许多。
“她背后有一只鬼手。”
秦梅的话微不可闻,但是肖忆却听到了,他随着秦梅的眼睛方向看了看萧怡,萧怡的身上穿着一件他最近命人赶制的蓝色纱裙,背后也空无一物。
奇怪,这个女人嘴里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肖忆只当是她最近因为莫师傅的事情劳累出现了幻觉,心中虽然起疑但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秦梅环顾了一下只看到了周围人平淡无奇的眼神心想是不是最近出现了错觉,她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扶着莫言宵回了屋里休息。
莫言宵最近精神不太好却是比开始好太多了,因为身体虚弱他也喝了不少滋补身体的药物,但是身体早已被掏空的他再多的药物也无济于事,所以这次送来的补药他只是喝了一次,其余大部分都给了秦梅。
躺在床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交予了身后铺着柔软杯子的床铺,莫言宵不敢让别人知道如今的他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
现在的他和瘫痪毫无分别,他的理想抱负也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他握起了双拳,闭上的眼却掩盖不了由内而外的悲伤。
秦梅在一旁定睛看着他,那双黑色如墨汁的眼睛眨也不眨,莫言宵以为她早就退下却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依旧守候在一旁。
“小梅。”莫言宵喊了一声,虚弱不堪的声音硬是从喉咙口挤出来,一旁的秦梅却还是眨了眨眼睛,眼中一片迷惘。
莫言宵因为生病的缘故没有发现秦梅的异样,“小梅……”他接连喊了几声,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寄托而已,渐渐的,他好似进入了梦乡。
他的梦境是只属于他的一片天地,没有人可以进来。
秦梅望着沉睡的莫言宵,只是笑了笑为他盖好了被子,便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