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怡便宿在了寝宫,躺在肖忆的龙床上跟他东拉西扯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就抓着他的衣角睡着了。
待到醒来,已是晨光初露。
肖忆不知何时起了身,这会儿正侧头伏在外间暖阁的书桌上,无声无息似在熟睡,琉璃盏中的烛火已微,应是燃了一宿。
萧怡蹑手蹑脚走近,见桌上放着一个被分成数十小格的食盒,每个格子里有一个鸡蛋,每个鸡蛋上画着一张脸谱,男女老幼喜怒哀乐神态各异,寥寥几笔,画风质朴却栩栩如生。
食盒旁边还有五个大得多的白色空鹅蛋壳,上面也绘了脸谱,不过相较而言要细致得多亦生动得多,还简单上了些颜色,墨渍尤未干。
两个大人,三个小孩。
萧怡仔细看了看,都认识。
伸手从食盒里拿出一枚煮熟的鸡蛋,对着上面张嘴大笑的滑稽画脸吐了吐舌头。
萧怡虽出身富贵,但其实并不太挑食尚算好养,可就是打小便痛恨蛋类,各种蛋,各种做法,各种痛恨。
偏偏孪生子先天不足,大夫建议,最好一天至少吃一个鸡蛋,才有利后天的成长发育。
为了这个,萧氏夫妇没少费心思,但收效甚微。
最后,还是肖忆无意间在蛋壳外面随笔画了个不知所云的大作,引得萧怡好奇,这才乘机连哄带骗忽悠着她主动吃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颗白煮蛋。
自那以后,肖忆便与鸡蛋壳结下了不解之缘,好几年下来,画技画速突飞猛进。
若是和萧怡住在一起,就每天画一个。若是分隔两地,就每半月让人快马加急送一批。
然而事实上,即便数九寒天,路上折腾个几日,那些蛋也就不新鲜了,所以萧怡最终吃下肚的,基本都被偷了梁换了柱。
只不过,大人们一直念在这是孩子一片赤诚真心的份儿上不忍说破。
准确的讲应该是,大坏蛋们认为小坏蛋们需要多上几场恶当,才能有所成长和进步……
每年春节萧家兄妹都要回江南祖宅过年,肖忆便会提前几天便准备好二十个画好的鸡蛋给萧怡路上吃,可是这次突然决定要走,仓促之间,只有连夜赶工。
萧怡弯下腰,见他想是因为姿势不舒服而皱着眉头,便晃了晃他的胳膊:“忆哥哥,去床上睡吧!”
肖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她,又看看外面,低低道了句:“这么快,就天亮了啊……”
“忆哥哥,我要走了。”
“我知道。”肖忆坐起身,迅速醒了醒困,笑容带了些许倦意:“还好赶得及,都画完了。”
“这五个大的,画的是我们一家人吧?”
“嗯。月月你带着它们,就相当于咱们在一起,就不会想我了。”
萧怡拧着淡淡的眉毛思考了片刻,然后拿起画着肖忆的蛋壳,两只手将其轻轻握在掌心:“我只带忆哥哥走,那四个就放在你的床头,陪着你。这样再做梦的话,你就能找得到我们,就不会只有一个人,不会害怕了。”
肖忆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最后把她抱起,放在膝上,搂紧:“好,等你回来,就让它们一家团圆。”
“我过完年就马上回来,很快的。”
应了一声,旋即又哼了一哼,少年皇帝像是跟谁赌气发狠般的咬牙切齿:“反正倘若谁敢拦着,大不了朕就下令把你和诤言给抓回来!”
结果事实证明,萧莫豫还就是敢不让儿女回来,而肖忆,还就是没那个胆量下令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