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彼时是盛夏,而现在,是隆冬。”收回视线,莫言宵静静地看着萧怡:“我的手,是废于自作自受,与你无关。不,或者应该这么讲,幸好有你,才让我避免付出更大的代价。”
“原来,果然。”萧怡低低道了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词,眨眨眼,逼退眸中雾气,忽地展颜一笑,现出锋芒,敛起软弱:“我就说嘛,时间配合得也未免太过凑巧。我这边当着皇上的面儿戳破阮尚书的贪赃,他那边居然就真的胆敢图谋弑君。而且,还是用这么笨的法子,根本就不像老狐狸一贯的行事方式。”
将她的所有神色变化尽收眼中心底的莫言宵蓦地咳了一阵,方淡淡接道:“有时候,最笨的法子,才是最有效的。”
“你定下时间,定下地点,就是为了让忆哥哥亲眼目睹专门为他而建的房屋倒塌。但这显然还不够,因为若无任何伤亡,这案子就必然会依照刑部的程序彻查,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继而前功尽弃。你不愿,抑或是不敢让皇帝陛下当真受伤,所以就只有拿自己去冒险。”萧怡语速极快地说到这儿,苦笑:“讲来讲去,终归是我们贪玩,坏了你的通盘谋划,害得你弄假成真。莫师傅,对不起。”
“你既然能想明白这些,就也该明白,我当时做出那番举动的目的何在。”莫言宵仍是清清浅浅的模样,波澜不兴:“无论如何,这次是我擅作主张才致使皇上犯险,若你再有丁点的损伤,我怕是就要有天大的麻烦了。”
“不过我觉得,好像应该冲向皇上那边表忠心,效果才更好些。”
莫言宵皱皱眉,颇显有些无奈:“太远,来不及。”
萧怡笑了笑,起身倒了杯热茶,扶着他一点一点细心喂了。
其实,在那种电光火石的瞬间,一个人能转多少念头?凭的,不过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本能。
以上的种种分析,充其量,只是事后的自圆其说罢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如他所言,有时候,最笨的法子才是最有效的。
所以,笨一些的人,说不定反而更容易快乐吧。
能不想,就别想。能不深究,便莫要深究。
他有他苦心经营的仕途,而她……
有她该嫁的男人。
华灯初上,萧怡别过莫言宵,沿着望梅殿的小径缓缓步行。
顾名思义,此处种了许多梅花,枝头怒放,幽香扑鼻。
对这种花,萧怡曾经很喜爱,也曾经很讨厌,不过如今,只剩了欣赏。
香自苦寒,品性高洁。
正徜徉,忽听有人相唤,遂驻足。
秦梅怀抱一个斜插腊梅的玉颈长瓶款款走来,彷如不食人间烟火:“我来送送你。”
“太客气了。”
“应该的。”
随即,便是一路默然。
至院门外,秦梅停下脚步,将花瓶递给萧怡,笑道:“这梅花,是满园开得最好的一支,我挑了一下午,希望萧姑娘喜欢。”
“谢谢,真的很漂亮。”
秦梅看着笑眯眯嗅花的萧怡,顿了顿,明眸闪过决然,语气却仿似不经意:“估计萧姑娘还不知道,莫大哥在入京以前,有一个曾经用过的表字。”
“是吗?”萧怡好奇:“我倒真没听人说起过。”
“那么多年不用,大概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还记得了。”秦梅的指尖轻轻拂过寒梅的花瓣:“梅卿,莫大哥的字,是梅卿。”
“是因为他喜欢梅花而得了这个名,还是因为得了这个名所以才喜欢上梅花?”萧怡将那两个字在舌尖流连片刻,笑道:“梅卿,秦梅。你们俩,还真是有缘。”
秦梅一顿,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终是嫣然,点了头:“是啊,有缘。”
将一个巧合,认定为缘分,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