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卿提笔于一张小纸上书写,不一会儿他便将这张小纸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折好,放入一个极小的竹筒之中,塞好。
取出鸽子,再将竹筒绑好在鸽子的腿上,行至窗前将鸽子放飞。
裘筑看着被放飞的鸽子,心头迷雾缭绕,一脸的忧愁。
“梅先生,你早点休息。”
话声未落,裘筑的身影再次跳上相府的围墙,渐渐远去。
望着眼前越来越小的黑影,梅卿不禁幽幽一叹。
他又怎么不知裘筑所说的‘感情也未必能够左右得了感情’,若真是能够左右得了,他现在该早就放下才是,又怎么会……
走回桌案前,梅卿目光轻柔的望着那本未曾翻页的书札。
经年所记,早已一一拓入脑海之中,便是不用翻动一页,他亦能清晰的记起书札上每一页所书所画。
这入骨的相思,刻魂的爱恋,便是他今生命断黄泉,饮了那碗孟婆汤,怕也是无法剔除。
裘筑的身影直奔皇宫大内,她才一进宫门便立马被暗卫给发现,因为她并没有刻意隐藏,更因为她突然惊觉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李仲。
以往李仲是小曦儿的贴身暗卫,只要往小曦儿靠拢便可找到李仲。
可她在皇宫里的这些日子,李仲都已然成为了她的私人侍卫,陪着她上闹国监寺下捣御膳房。
但是她从没问过李仲……“你的睡房在哪儿?”
每一次的分别,都是李仲站于她的房门前,看着她关上房门熄灭了烛火,而后方才离去。
现在这大半夜的,他难道又归回到原位,给小曦儿做贴身暗卫?
裘筑不想浪费时间,也便做出了这最愚蠢的方法。
果然,才进宫就被抓,然后顺利的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小筑,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仲一身雪白长袍加身,自门外走了进来。
裘筑呆望着眼前这一袭白影,两行热泪自眼眶中夺目而出。
李仲惊慌,“怎么了?你怎的就哭了?是不是他们对你不好了,还是伤着你了?”
李仲着急的查看着裘筑的身体,想要瞧出个之所以然。
裘筑摇头抹泪,“没,没有。”
这本就是她故意的,所以被擒住的时候她也没有做任何反抗,也因此避免了误伤。
“那你怎么了?”李仲望着自裘筑眼眶中不断滑落的泪珠,心揪的生疼。
“没怎么,我,我就是想你了。”裘筑扑入李仲的怀中,瘦小的双臂紧紧抱住这个男人。
裘筑的热情让李仲懵了眼,双手下意识的便回抱着这个哭得不成人形的小丫头,无声安慰。
直到裘筑哭累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李仲这才将裘筑打横抱起,走出这间房屋。
门口守卫十分敬重的行礼叫道:“李将军。”
“嘘。”李仲瞧了眼怀中已经睡得安稳的人儿,这才放心,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寝房。
将裘筑轻柔的放在床榻上盖好锦被,李仲便靠坐于床边,握着裘筑的小手,窃笑入眠。
翌日,皇女学院府。
小曦儿和魏巍皆起了个大早,匆匆用过早膳便到学院府里乖乖地坐在各自位置上等候新老师教学。
恰巧原来的太傅正好结束探亲归职,一进来便看到自己的两个学生老老实实地等候在此,甚是惊讶。
太傅是一年逾古稀的老学究,端的是一副博学之容貌……简单来说,便是花白了发鬓,雪白了胡须,昏花了老眼,昏沉了脑壳。
“皇女殿下!魏小公子?”老太傅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以确保不是他眼花。
小曦儿咧嘴一笑:“老太傅你今儿个怎么回来了?怎的不在家里多呆些个时日呢?”
老太傅欣慰一笑:“老臣倒是也想,可是只要老臣每日想起皇女殿下还在宫中等候老臣教导,老臣便恨不得快些回京,且莫因老臣个人缘由,而耽搁了殿下的学习时间才是。”
“是吗,可是太傅先生,你这回乡的时日是不是太短了些?要不要本殿将你这休假给放长一些?这么长好不好?”
小曦儿两手比划一个宽度,似是觉着不妥,复又张得更宽了些。
“这么长……嗯?不行……这么长……这么这么长……”
两只小手臂已然扩张到了最大的宽度,惊得老太傅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小曦儿自顾自的哈哈大笑,频频对着魏巍使眼色。
魏巍陪衬着笑了笑,而后悄然看向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的几人,额挂大汗。
“曦儿……小曦儿……”魏巍唤了几声小曦儿都未听见,仍旧哈哈哈的笑得开怀。
“肖曦,你倒是好大的本事呐。”萧怡的声音自门口震响。
魏巍双手掩头默哀,小曦儿这可不能怨我,不是我不够强,不能保护你,而是……
“母后!。”小曦儿惊恐的看向门口,两只早就撑得生疼的小手臂嗖的便垂落,怏怏道:“曦儿见过父皇母后……梅先生。”
最后的梅先生三字满是浓浓的窃喜之味,气的萧怡目光越发寒冽,便是连肖忆都忍不住甩脸子给梅卿看。
“老臣叩见皇上皇后。”老太傅躬身行礼后,方才看到帝王帝后身后的人,惊诧不已。
“莫……莫……”
梅卿走上前两步,抱拳行礼:“梅卿见过太傅大人。”
“梅卿?”老太傅不禁挠头细细回想,一脸疑惑。“为何老夫觉着你甚是眼熟呢?”
“噗。”肖忆偷笑,上前两步说道:“老太傅,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这人脸有相似,眼熟也不为过。”
肖忆这不是明晃晃的误导老太傅么!萧怡朝他冷冷一瞥。
小曦儿和魏巍都在,肖忆这不是教坏小孩吗。
萧怡上前牵过老太傅,一边与他细说一边将他引出学堂,眨眼间这位帝后便将老太傅给带走。
小曦儿探着脑子看着老太傅的身影消失不见,高呼:“梅先生,你终于来了,今天你要教我们什么?”
梅卿看看身旁脸色不太好的帝王,轻咳几声。“皇上。”
肖忆:“梅先生请自便。”
梅卿颔首行至教学桌前,翻看了一下桌面上的书籍。
“曦儿巍儿,往日里老太傅给你们讲过什么?讲到何处?”
小曦儿拧眉细思,摇头:“不记得了。”
随后转头看向魏巍,魏巍亦是摇头。
他才进宫没几日,才上了那么一堂课,且不说他这一堂课的心思都是在小曦儿的身上,便是老太傅那满口的之乎者也。
要不是因为小曦儿,他早就呼呼大睡。
嗯,往日他在相府,父亲为他请来的老师个个都是之乎者也,他也便回以呼噜。
正是因此,父亲才会将他往皇宫里送,为的就是治一治他这颇为不尊师重道的行径。结果没想到……
梅卿:“不记得也没事,今日我便为曦儿和巍儿说说我去过的那些地方,说说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好啊好啊。”
小曦儿闹哄着,魏巍在一旁听学,梅卿开始讲解他所到之地,让曦儿这位未来的君主知道她的江山是如何多娇。
这一幕,让肖忆恍惚回到了从前,看到了初次与莫言宵确立师徒关系时的画面。
若不是梅卿坚持,小曦儿与魏巍也是要正式请茶拜师的,就像他一样。
静听一阵,肖忆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步履沉稳的向着他要去的地方前行。
隔着窗台,梅卿若有似无的瞟过这位渐行渐远的帝王身影。
萧怡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而这位帝王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初见的少年天子,更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嘴中的昏君。
羽翼丰满的他,也是时候成为千古一帝,缔造传世神话。
御书房中,萧怡将老太傅打发回去后,便来到这里开始每日必做之事。
批阅每天递交上来的奏折和文案。
由于她与肖忆勤于政事,也便一直都未曾有多少文案积累,再加上国事日渐太平,他们平日里倒也过得轻松快活。
目前的大楚,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只要萨那塔能绝了对萧疏的心思,那这边关亦能安稳一时。
这几年萧疏送回的消息中,亦有边界邻国的动态。
当年悉数参战的几个邻国,此时也已经进入休养生息之态,若是无意外,这近百年来应该都各自安稳才对。
除却……戎狄可汗虽说是想让他们搓搓萨那塔的锐气,可这又只是出于使臣之口,又无凭证。
保不齐事后他们拒了萨那塔,戎狄又会以此为借口对大楚开战。
这事,难办。
最好的解决方案,是让萨那塔知难而退,自行拒绝联姻一事,可是,她该怎么办?
萧怡拽着笔杆的手微微一顿,浓墨滴与文案宣纸上,渐渐晕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萧怡头疼的拧起眉心,放下手中毛笔。
萨那塔冲到她的面前,也不行礼,张口就道:“皇后娘娘你说的话,萨那塔已经想了又想,想了整整一天一夜。”
“说实话,萨那塔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受得了萧疏对其他女人好,但是萨那塔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够见到萧疏,就会好难受。”
“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若是再也不能见自家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萨那塔不知道你懂不懂我所说的,但是萨那塔已经决定了,不管将来如何,我一定要嫁给萧疏,做他的女人。”
“哪怕他永远都不会喜欢萨那塔,哪怕他会不停的宠爱着别的女人,萨那塔也是喜欢他的,萨那塔要和他在一起,萨那塔要嫁给他,做他的夫人。”
一番豪言壮语,使得萧怡的眉头皱的越发紧蹙。
她就知道,单凭这一番话,是无法扭转萨那塔的心思。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眼前这丫头死心?
眼前的萨那塔,狼狈的一脸憔悴,一双眼眸充斥着血红的血丝,一头乱发未曾梳整。
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夜未眠。
看神情,好似一夜变了个人。
萨那塔对萧疏,是真心。可是萧疏对她无心,萧怡又怎么因为政治原因而把萨那塔塞给萧疏。
这不管是对萧疏,还是对萨那塔,都是不公平的。
她萧怡,该拿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怎么办?
咕噜噜……
咕噜噜……咕噜噜……
正当萧怡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萨那塔的小腹唱起了食物召唤曲,一下劲过一下,一下更比一下的令萨那塔脸红。
昨日她气恼跑掉后,便躲回了房间,趴在床上谁也不见饭也不吃。
这不,在此关键时刻,小肚腹很是合时宜的奏曲,至少在萧怡的眼里很合时宜。
萧怡:“饿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萧怡自椅子上起身,走到桌案前牵住萨那塔的手便往一旁专门用来小歇片刻的偏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