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化开的墨一般浓重,漆黑的仿佛能将一切吞没。
滋啦,滋啦……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扰人清梦。
我被这阵吵杂声从深度睡眠折磨到半睡半醒,但,这种声音对于我来讲,根本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们612寝室,顾名思义是在六楼,由于水压问题,盥洗室经常上不来水,寝室里的姐姐妹妹们大部分喜欢半夜十二点以后洗衣服,原因是底下几层的人都睡了,没人用水了。
洗了的衣服自然是要晾起来的,挂在室外容易丢,室内空间有限,我的床头到窗户间,正好有处能容下两个人大小的空地,一向勤俭节约的学校把这个地方弄成了晾衣处,铁质的衣架和铁质的晾衣杆之间自然而然的会发出这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只是,这大半夜的,又是哪个祖宗?
“文丽,还不睡?”我带着睡梦中的慵懒下意识的有些不耐烦。
文丽,是我上铺的姐妹,她酷爱半夜十二点以后洗衣服。
金属的摩擦声突然间消失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窗外的风轻掠过窗帘,惨白的月光投在乳白色的地砖上,显得格外的静谧,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是莫无须有的。
我并没有太在意,翻身将被子压在身下,一股凉意从我细长的双腿,蔓延至全身。
寝室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滋啦,滋啦……
金属间的摩擦声又开始了。
那声音,快慢适宜,就好像某个人在商场里漫不经心的挑选衣服一样。
一股子火气窜上了天灵盖,我到要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王琳是你吗?”我翻身坐了起来,刚要下地,那怪异的金属声又停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地面,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612寝室里算上自己一共是六个人,此时六个人的便鞋与拖鞋通通都在地上!
也就是说,根本没人在晾衣服!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就在嗓子眼儿处跳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随之跳动的还有我的脑神经,苍白的月光下,一双双的鞋子,怎么数都是一双不差!
正在这时,那个诡异的金属摩擦声又开始了……
我屏住了呼吸,僵硬而又缓慢的将脖子扭到床头处,望着那嘎吱作响的晾衣处,仿佛那里藏着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庞大怪物。
然而,眼前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拍了一下床头闹钟上的灯,借着微弱的光源,看到时针指向了三。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迅速的窜上了床,将自己的脑袋蒙在被窝里,躲在里面直哆嗦。
我知道,半夜三点,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洗衣服!
而那个声音,依旧在继续……
被窝里的世界,似乎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我胡思乱想的惹毛自己的心跳声。
渐渐的,我的衣衫让汗水浸透,湿湿黏黏的贴在身上,而被窝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我实在是挺不住了,将鼻子伸出被外,让耳朵还停留在被窝里,盖的严实。
能想出这种掩耳盗铃的方法,除了我估计也没谁了。
想睡,却睡不着。
不睡,却有些困倦。
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听那声音上了,越听越觉得诡异,越听越觉得心底油生一种恐惧,越听越睡不着觉。
人总是爱在紧张的时候凑热闹,我这突然又有了尿意,说什么都憋不住了!
这下不敢下地,也得硬着头皮去了!
悠长的走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老旧,也许电流的关系,一闪一闪的灯光,给我原本不平静的心里又增添了一份恐惧。
走廊尽头的老式窗户,在夜风的骚动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好像有人在用力的拍打,想要夺窗而入。
窗玻璃上映着树枝摇曳的影子,仿佛一只干枯的手,在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机械的活动着,似乎在召唤着某个灵魂。
走廊里阴暗的角落,仿佛有着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我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一股脑钻进洗手间。
一进门,吓了一个趔趄,顿时头皮又开始发麻,正对着门口位置的蹲便处蹲着一个白色长裙的长发女人,裙摆遮住了她的脚,如此洁白的裙子却在这种公共厕所直垂到地。她乌黑的发丝如黑瀑布般的倾泻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她的头略埋在腿上,完全看不清样貌。
我鬼使神差的竟蹲在她的隔壁小解,心里却犯着嘀咕,既然是在上厕所,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算是解决完了,为什么不见她起身?
一系列的疑问,让我再一次的毛骨悚然。
我不敢想象,此时那个女人会不会正在用诡异的眼光着看我?
那东西,也要上厕所?我实在是不愿意把隔壁的这个女人和某种不科学的东西联系到一起,可是……
学校的厕所隔板也不如大商场里的那样,只是象征性的,估计也就一米高左右。
也不知道到底我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起身往隔壁那边探了探头。
依旧毫无任何声音。
昏暗的顶灯映照在那女人的发上,仿佛流淌着一股奇异的光彩,让人目眩神迷。
我眯起双眼,竟然有一丝疑惑,这个女人似乎是一动不动!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哆嗦的提好了裤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下来,到达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望了望。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我满心疑惑的刚要往回走,那女人猛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又转头看向刚刚厕所的位置,空无一物。
那女人的长发完全将她的脸盖住,她的浑身湿淋淋了,却看不到身体的曲线,水珠顺着她的头顶不停的滑落下来,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赫然发现,她的头发没有分缝儿!好像她根本就没有脸似的!
她从白色的连衣裙里伸出一双干枯发瘪的手,这双手所表现出的实际年龄,完全与她的漆黑秀发不相符!
她狠狠地遏制住我的脖子,使我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瞪圆了双眼,看着她那干枯的仿佛血液早已干涸了一样的手臂越收越紧,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拽她的手臂,所触之处,毫无生气的冰冷,好像是在夏天摸到了冰凉的铁管,从手上的每一寸皮肤传达到自己的毛孔。
她那仿佛用胶水黏好的,支离破碎的手臂却越发的有力,紫灰色的小臂上,暗暗的有些许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像某种图腾的纹身。
我早已无力挣扎,意识逐渐的模糊起来……
“何奈奈!”
听到这个声音的我陡然一睁眼,懵了。
心脏还在突突的跳着,而面前的场景完全跟刚才判若云泥,窗外的阳光,灿烂的足能晃瞎双眼,窗台上几只麻雀,时不时的低头耳鬓厮磨,看起来更像是在窃窃私语,顺便喳喳的看着热闹,楼下传来体育系踢足球的男生特有的嘶喊声。
一切竟然如此的真实?!
我掐了自己的脸蛋子一把,一松手,一个大红手指印子。
全班所有同学齐刷刷的投来大白天活见鬼的目光,只不过,活见鬼的主角待定!
更可怕的是,法律课的赵老师正掐着腰站在我面前,恶狠狠的盯着我,她眼中的愠怒可不是小孩儿玩的高压呲水枪能压得住的,我一眼就盯上了赵老师手里的教鞭,它正在她的脖颈处蓄势待发。
这梦也太过真实了,竟然还有这个号称课堂女魔头的老女人?
是不是被她收拾的次数太多了,已经产生一种依赖性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梦?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心里一边犯着嘀咕,一边东张西望。
“何奈奈,怎么着,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别用看火星的眼光看待地球!”全班哄堂大笑。
我双眉微皱,有些苍白的手指揉着太阳穴,手指的冰冷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怎么会在这儿?”
赵老师眉头皱的比我还邪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何奈奈,你这个人太不地道,我的课睡觉也就算了,醒来以后竟然跟我装失忆了?用不用我让120来,把你拉走啊?”
小教鞭抽在桌子上啪啪直响,看样子,刚才那一幕才是做梦啊……
我的头差点扎进桌堂里,一面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120?姑奶奶差点见阎王!
“什么时候回火星,记得替我像火星人民问声好!”课堂女魔头一步一摇的走上了讲台,又念叨起让人听起来就犯困的经文,此时的我大脑又有几秒钟的短路。
因为我对这堂法律课,根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奈奈,奈奈。”一个男声低声唤我。
我回头。
阳光映衬着他栗棕色的头发,似笑非笑上扬的嘴角,一口完全够格给牙膏做广告的洁白牙齿,再配上那张迷倒众生的帅脸,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国民老公!
当然,这位国民老公也是韩国来的,名叫李博言,据说是十二岁和父母移民到韩国,又回到国内读大学,父母却留在韩国,也不知道他这来来回回是在折腾什么。
我打量着李博言的上上下下,心里寒了一大截,再帅恐怕也是人工合成的吧?嘶,他那高挺的鼻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假体,啧,他那帅气白皙的脸蛋,也不知道打了多少玻尿酸……
要说谁天生长这么帅,打死我,我也不信!
“何奈奈,你傻呆呆的看着我干嘛?抽疯啊?”李博言低声咒骂。
我咬了咬唇,随手团了一张纸扔过去,正砸中他的头,“滚蛋!你不喊我,我看你干嘛?你当你那被雷劈了的脑型那么好看啊?”
随着下课的铃声响起,李博言噌的蹿到了我的旁边。
“我说,你睡个觉用不用自残啊?”他指着我的脸。
就知道他爱胡扯,我甩了他一个大白眼,即便是帅哥照样不买你账!
俗话说得好,每一位帅哥身上都有一面小镜子,李博言用他那韩国欧巴特有的细长手指拿出镜子,递到我手上。
我左照右看没发现异常,顺便又狠狠地瞥了一眼李博言。
“看脖子!”
我转头又瞥了眼镜中自己的脖子,赫然怔住了,上面竟然有类似掐痕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