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缕银白色的月光透过那新发芽的花树,千回百转的照进了永宁宫,到了天明的时候,又换做一抹明澈而蓬勃的阳光,寂寞空庭也好,繁华宫苑也好,哪怕是这后宫里的荣华富贵,都不能打动花洛千的心。
容嬷嬷上前吹熄了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掀开了撒花的绸布帷幔,对着花落千道:“娘娘,该起身了,今日是澈王爷回京的日子,皇上吩咐今日会有家宴,娘娘还是赶紧起来吧!”
“澈王爷?”花洛千掀起锦被,从床上起身,来到了铜镜千,不禁疑惑的开口问道。
“昨儿个逸王爷刚离开京城,皇上便接到御林军来报,说是澈皇子已然在回京的路上了,若是不出意外,今日便可到了,皇上高兴,便封他为澈王爷。”
“哦,是吗?”花洛千执起铜镜前的木梳,自顾自的通起发来,忽而想起,从前和凤临澈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他还是各顽劣不堪的皇子,而她只是一个奴婢,那段曾经在凤王府的日子,如今已然是一去不复返了,不知道他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
“娘娘,今日家宴,听说皇上还宴请了皇太后,只是不知道皇太后会不会出仁寿宫。”容嬷嬷替她整理着宫装道。
“家宴摆在何处?”
“御花园的八角凉亭那!”容嬷嬷系好她腰间的锦带,又为她罩上一层披风,笑着道:“皇上说,初春时节,万物复苏,皇太后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皇上,明知道太后不会出来,还刻意如此。花洛千低头淡淡的说道。
“皇上也只是在试探太后对澈王爷到底有多深的念想,毕竟澈王爷与逸王爷二人都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容嬷嬷将她的长发轻轻的挽起,从妆奁中拿出一对扑花蝴蝶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中。
“皇上太多心了,毕竟当初是澈儿自愿去军中历练的!”花洛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何时,自己竟然习惯了这般揣摩皇上的心思。
“娘娘说的是,不过身为帝王,任何一个威胁到他帝位的人,他都会有所猜忌和试探的。”容嬷嬷低声道。
“好了,嬷嬷不用再说了。”花洛千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御花园,春日的阳光洒在众人的身上,凤玺君坐在那一堆姹紫嫣红的嫔妃当中,自然显得备受欢迎,花洛千到的时候,正看见凤玺君怀中抱着皇子,那皇子凤玺君取名为祥瑞,希望他能够给百姓带来祥和,希望他品行端正,见自己来了,招了招手,便让她坐下。
花洛千自然不敢造次,朝他和皇后行了一礼,方才慢慢坐下。
“梅妃娘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杨妃看着端坐在一旁的花洛千问道。
“昨日看书看的有些晚,今日竟起的有些迟了,所以来晚了,还请皇上皇后恕罪!”花洛千起身福了福身子。
凤玺君将孩子放回了杨妃的怀中,看着花洛千,只见她今日难得穿了一声玫红的大袖长服,绣着金丝柳叶湖蓝紫葳大团花,颜色十分的淡雅,秋香色云缎长裙无声的逶迤于地,压裙的两带碧灵锦心流苏下垂的绿条平缓而笔直,和简单的如意高鬟髻间簪住的扑花蝴蝶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沉着的模样,微微抬了手,示意她起身,道:“今日是澈儿回宫的日子,难得大家今天聚在一起,就不用如此多礼,免得澈儿觉得我们与他之间多了一分生疏。”
花洛千闻言,不由一愣,生疏,他和他们还熟悉吗?时隔两年,她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了,脑海中只记得,那是一个纨绔倔强的少年,站起身子,点了点头,重又坐回石凳上。
温柔见她们二人如此,笑道:“皇上,您说澈王爷如今是什么模样,臣妾还记得他在王府的时候,日日拉着皇上您教他习武了!”她说起往日的事情,像是十分熟稔一般,不禁掩着嘴低低的笑了起来,凤玺君听闻,也笑了起来,道:“是啊,不知道澈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啊,今日他回宫便能一睹真容了。”
“是。”
众人又接着说了许多宫中趣事,杨妃看着怀中的祥瑞已然睡着了,便将他交由了乳母带回了宫中,温柔见此,赞叹道:“杨妹妹对祥瑞可真好,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却将他视为己出,看来皇上当初没有拖付错人。”
“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感谢皇上将皇子交由臣妾抚养,让臣妾感受到为人母的喜悦,能够抚养祥瑞,是臣妾的福分。”杨嫔娇羞的说道。
“哦,是吗?”温柔瞥了她一眼,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看着凤玺君道:“皇上,臣妾觉得,这宫里确实是颇为寂寞了,不如皇上,再多招一些秀女进宫,也好给皇家开枝散叶。”
凤玺君闻言,挑了挑眉梢,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道:“一切还是等你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说罢,朕记得,你的产期快到了。”
“太医说了,是三月!”温柔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道。
“那这些事情你就不用太操心,只管好好养胎!替朕再生下一个皇子。”
“是,皇上。”
花洛千看着众人谈笑,而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忽然,听得江公公粗噶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众位嫔妃皆是一惊,凤玺君也是没有想到,太后果然从仁寿宫出来了,看来她还是颇为看重凤临澈的,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带着众人前来迎接。
“母后,朕还以为你不来了。”凤玺君说着便领着她往八角凉亭出走去。
“今天是哀家的澈儿回宫,皇上您既然邀请了哀家来参加家宴,哀家怎么会不来?”皇太后转身坐在铺了软锦的石凳上,看着这周围的景致,不由皱了皱眉头道:“皇上,就打算将家宴置在此处?”
凤玺君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问道:“母后可是觉得不妥?”
皇太后将手中的佛珠重重的置于石桌上,怒道:“好歹哀家的澈儿在军营里历练了两年,为皇上戍守边关两年,皇上就将家宴设在这般简陋的地方?”
凤玺君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悦,当初本就是他自愿要去的,如今听太后的语气倒像是自己逼着他去的一般,刚要发怒,一旁的温柔连忙上前道:“太后息怒,皇上觉得这早春的御花园,万物复苏,朝气蓬勃,所以才将家宴设在这里,若是太后您不喜欢,那您觉得设在哪里比较合适呢?毕竟澈王爷与皇上也是亲兄弟,皇上怎么可能会苛待澈王爷!”温柔将亲兄弟三字咬得极重。
太后闻言,看了看大腹便便的皇后,甩着手道:“哀家老了,这些事情哀家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将这家宴设在这里,确实是不妥,还是换一换吧。”
温柔摸着自己的肚子,回过头看了一眼凤玺君,见他的怒气平淡了些,笑着道:“不如将家宴设在行云宫吧!当初皇上寿宴的时候也摆在那,只是,那里流水众多,恐怕有些寒凉,不知道太后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太后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温柔见此,笑着道:“那咱们便换个地方,去行云宫吧,皇上。”
说着,一行人便去了行云宫,宫娥们又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才让太后心满意足。
宫娥们鱼贯而出,不停的为嫔妃们添茶,上点心,皇太后闭着眼睛,嘴里默念着经文,手中转动着佛珠,虽然面上一片祥和,可是,明眼的人便可以看出,她转动佛珠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时间,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茶盏的落盖的声音。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可是凤临澈还是没有回来,凤玺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不是说,今日一定会回来么,怎么都快午时了,还没到,“江公公,去看看,澈王爷到哪里了?”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江公公打着拂尘,刚要迈出行云宫,便看到一身黑色玄衣的凤临澈踏入了行云宫。
他黑了,也长高了许多,往日里的那一副纨绔不堪的模样被边关的的风刮得一丝不剩,双眸如同凝聚了边关如钩冷月的精锐寒气,更添了几分刚毅,看着他一身玄衣,袖口处仅仅只是微微镶嵌了金边,可是却将他的身材显得务必颀长。
“臣弟参见皇上!”他弯下腰来,对着凤玺君道,在看到坐在一旁的花洛千时,两只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
花洛千同样是看着他,时隔这么久不见,他果真是变了。
凤玺君起身将他扶起来,拍了他的肩膀道:“怎么这么迟进宫,莫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其实他是想问,他是否在路上遇到了逸王爷!
凤临澈拱了拱手道:“臣弟一想到要进宫,可是一路上风尘仆仆,难免有些邋遢,所以,便先去了凤王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来进宫面圣,皇上,您看,这身衣服还是当年您穿过的!”
凤玺君闻言,不由打量了几番,果真是自己当年的衣服,只是那凤王府自己已然是不住了,难免有些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