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逍遥殿的那一瞬,凤名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还是她的皇儿,还是北幽逍遥王爷凤无忧吗?
凤无忧醉意熏熏地侧卧在椅座上,眼神朦胧又有些迷离的半仰着。白晰俊美的面旁上,胡子拉碴,几缕头发凌乱的搭拉在眼前,显得凄怆而落魄。他在叹息之余,时不时的举起手中的酒壶,狠狠的抿上一口,独自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谁也走不进去。
小锦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二皇子,欲上前唤醒他,却被皇后一把拉住了,
“我去!”凤名氏的声音有些凄凌。
小锦忙退到一边。
凤名氏不再端着,恨铁不成钢地冲冲走过去,一把夺过凤无忧手中的酒壶,
“你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凤无忧微怔,继而缓缓移目,看了眼自己的母后,
“难道我连醉的自由都没了吗?”他说得云淡风轻,而又无可奈何。
凤名氏心里难过极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却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她这样用心良苦,寝食不安的操持着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无欲这样,无忧也是这样?她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不服输的人,却生了两个这样无欲无求的儿子。
“无忧,你想醉,我不拦你,可是你一定要在你父皇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这样消沉下去吗?你的体内流着皇家的血液,你就该承担起皇家应有的责任。以往,我们还有你父皇,可是现在呢?觊觎我们凤家江山的大有人在,你这样消沉下去,岂不是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吗?”
“你是说太子吗?他也是凤家之人,体内也流着父皇的血液。”凤无忧是酒醉心明,况且,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是为这些权欲而醉。
凤名氏愕然,
“你既然知道母后的心意,何不振作起来,唤醒你三弟,让我们母子三人共同撑起这北幽的一片天?”
凤无忧摇了摇头,
“母后,父皇尸骨未寒,你一定要让父皇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吗?无论是谁坐上皇位,也不能由我们来摧毁。违天命者,自有天灭!”
凤名氏点头轻笑,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你父皇的死呢?”尽管知道或许儿子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点点滴滴,可是她仍然忍不住问出了口。
凤无忧微微叹了口气,
“母后,我累了。”他的确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现在的所有指向都对他们都不利。若是再查下去,恐怕不仅不能查出真凶,更会连累更多无辜。
看了看儿子那疲惫的神情,凤名氏只好作罢。
“那好吧,无忧,你好好休息,母后就不打扰你了。”
凤无忧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是杀光了当时所有的知情者,也不能逃避自己的良心。记得在他八岁那年,无意中从当朝国丈也就是他的外公嘴里听说这件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母后竟然与自己的父皇合谋害死自己的姨娘,也就是前皇后,从而坐享后位。后利用双胞胎的特殊身份,一直充当着自己姐姐。
外公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久之后便与世长辞了。
他的母后,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只是,她不知道,今后她将遇到的不再是她那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姐姐,而是比她更不简单的人。
凤无忧怎么也想不明白,叶无双为什么要听听太子的话而被太子利用。是太子给了她非常诱惑的条件交换,还是太子给了她莫大的威胁?如果是,那他将会是最危险的一个,毕竟叶无双原是他这逍遥殿里的人。
沐兰馨被花少容牢牢的关在将军府里,哪儿也不许她去。尽管她明白他的心,可是她实在不能不担心那宫内的人。她只能站在将军府的大院儿里,面东而立,望着高高的深墙,忧心忡忡,默默的祈祷着那里一切安好,那里的人也可以化险为夷。
“你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花少容走到了她的身后。
沐兰馨蓦地收回目光,缓缓垂眸,
“没想什么,我在想你会带我往哪个方向走。”
花少容轻轻揽过她的双肩,
“你去哪儿,我便带你去哪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所有的气氛都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是一国之将军,怎会连日不出府也不进宫,难道他就没有公事吗?
“少容,你知不知道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沐兰馨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花少容微怒,
“兰馨,你已经出宫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跟你保证过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事的吗?”
这是第一次,沐兰馨第一次面对因她而怒的花少容,她从未听过花少容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问。
“我,对不起少容。”
花少容沉沉地叹了口气,轻轻揽她入怀,
“兰馨,不要想太多,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处,我要让你每天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搁着往日,若是听到这些话,她一定会快乐得飘起来。可是此时,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好沉好沉。但她还是刻意隐藏自己的沉重,浅浅一笑,依进花少容的怀中,做他唯一的沐兰馨。
只是聪明如花少容,敏感如花少容,怎会感觉不到他的兰馨已不在是最初的兰馨。
其实,两人的心里彼此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况且也没什么好说的。
砰砰砰!
就在两人之间别别扭扭之时,大门忽然被急促的扣响。
花少容与沐兰馨相视了一眼,
“你回避一下,我去开门。”
沐兰馨微微点头,悄然回房。
花少容打开大门一看,这丫头好面熟,
“你是?”
“花将军,我是小锦啊,逍遥殿里侍候王妃的小锦。”
花少容恍然,然而并没有要让小锦进府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
话还没问完,小锦就红了眼圈,幽幽咽咽的抽泣起来。
不用想,也一定是为了兰馨。眼下,刚刚把兰馨的心情平复了些,此刻她来,不是又燃起她心底那压抑已久的情素吗?
“花将军,求求你让我见见王妃吧。”小锦边说边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花少容微闭双目,沉沉的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许多事,逃避不是办法。沉默了片刻,他便微微点头。
当推开门,沐兰馨蓦然转身,看到小锦的一刹那,那种感觉仿佛一个盲人突然看到了这个明亮的世界一般,说不的敞亮与喜悦。她情不自禁地奔过去,紧紧抓住小锦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而小锦,早已泪流成河。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们的王妃这么强烈的情感,这么强烈的把自己的感情暴露在人前。
在她的印像中,沐兰馨平静得好像山涧里的一汪清泉,无波无浪亦无澜。
“王妃。”她紧紧的拥住沐兰馨,泣不成声。
良久,沐兰馨轻轻推开她,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痕,
“小锦,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锦抽了抽鼻子,抚了抚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微微叹了口气,
“在我的再三逼问之下,才从范离口中得知的。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二皇子那惨不忍睹的样子,所以我才悄悄的偷跑出来。”
“二皇子他怎么了?”沐兰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告诉我,二皇子他到底怎么了?”
“他好消沉好消沉,终日与酒作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坐在你们的寝闺里,一坐就是一夜,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沐兰馨感觉自己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缕情丝被人一点一点给扯了出来,
“不要说了,我请你不要说了!”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有眉月公主,有他的父皇,有他的母后,还有他的兄弟,他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