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无心失手,可是姐姐毕竟死在了她的手下。想让她一点儿都不怨恨她,那是不可能的。
沐兰馨寒着一张脸,似乎并不欢迎她。
可是这些,文绿衣似全然没看到般,毫无顾忌地向她走来。待走近,还未等她开口,文绿衣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身前,眼眶微红,一脸诚恳,与上次劝说她离开花少容时一样的诚恳,一样的坚定,
“你这是做什么?”沐兰馨不禁吓了一跳。
不料,话还没落音,文绿衣突然就趴下给她重重地磕了个头,
“姐姐,求您不要走,我收回上次的话,诚心诚意的给您赔个不是,求您不要走。”
沐兰馨讶异,惊得合不上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走与不走,怎么都由着你说?”
文绿衣抽泣着,暗暗拭了拭眼角的泪,
“走,我也是出于对皇上的考虑,不走,更是出于对皇上的考虑,您知道,我爱皇上,就算是需要拿我的命去爱他,我也愿意。让您走,是迫于臣民们对皇上施加的压力,不让您走,是因为你是皇上的半条命。两两相比,当然是皇上的半条命重要。臣民们带给皇上的压力对皇上来说,不及您的万分之一,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请求姐姐您留下来。”
沐兰馨轻笑,好不容易被平复的一颗心,如今又被她一翻话搅得乱七八糟。
如果,她不是沐兰馨,她只是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女儿,那么,她一定会奋不顾身的与他厮守终身。可她不是,所以不能。她不仅仅是北幽相国的女儿,更是北幽二皇子的王妃。她身上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意愿,家国天下本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该论的事,可是当国破家亡,亲离友别时,她实在是无法漠视,无法麻木,没心没肺的地只为自己考虑。
文绿衣悄悄观察着沐兰馨的神情,想窥探窥探她的心里。
她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色可以看出,她是痛苦的,是纠结的,是矛盾的。打从心底,她是想留下的,可是依她对她的了解,她会舍弃小我,从而成就大我。
她一定会离去。
“好,我答应你,我不离开他。”她没想到,沐兰馨竟然出乎意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狐疑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沐兰馨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怎么?很意外是吗?”
文绿衣这才从愣神儿中回过神来,
“哦,不,我是高兴,替皇上高兴。”她神情有些恍惚,眼神也游移不定,她这细微的变化全被沐兰馨看在眼里,“我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若是姐姐没什么其他的事,那绿衣就先回了。”恍惚了半天,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沐兰馨微微垂了垂眼帘,点了点头。
看着文绿衣那微微躬着的身影,她觉得有些陌生。
她变了,不再是她先前认识的那个文绿衣,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写在眼睛里。她说的话,做的事,越来越让她琢磨不透了。她不是乞求她留下来吗?为什么在她听到自己说同意留下来时,她会是那样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是渴望她留下来的样子。
她真的会留下来吗?还是她故意骗她的?可是,她没道理要骗她呀?走出兰馨殿的文绿衣心里头乱乱的,原先在心里坚定的立场现在开始动摇了。若是她真留下来,那么她就永远入不了皇上的眼,进不了皇上的心,永远只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现在沐兰绮死了,后位空着,她若是留下来,那么后位必定就是她的了。那她呢?到头来不是空忙一场,徒为她人做了嫁衣?
不行,得找他们商量商量才行。
文绿衣借着回娘家看父亲的由头出了宫。并给一直潜伏在固北城内的山虎捎了信儿,两人在丞相府碰了面。
文海山,山虎,文绿衣,三人同榻而席,围坐在案前。各自思索了良久,山虎才微微抬眸,看着他们父女二人,郑重其事道,
“若是想让绿衣坐上皇后的位置,那么,你们就得听我安排,绝不可心慈手软。”
文海山看了女儿一眼,微微点头。
“山虎将军,你说。”文绿衣似乎跟定了山虎的主意,她眸光灼灼,诚意满满。
“绿衣,你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兰馨殿里的动静,文丞相,刺杀沐兰馨的人就由你来找,找好后带给我,我来安排。绿衣,记得把兰馨殿里的情况随时报告给我,我好设下埋伏。皇上一定会派高手保护那个女人。所以文丞相,你一定要找些武功高强的......”
几场雪后,偌大的北幽皇宫格外萧条。如今,重新回到这里,心境也截然不同。没有激动,没有自豪,也没有往昔的优越感。有的只是悲怆与苍桑。凤无忧仍在纠结,仍在思考,是继续领着这些明州军攻城掠地,夺回属于北幽的一切,然后复国,还是去寻找那份宝藏?用这笔可敌天下的财富不费一兵一卒一统江山?
“哥,你在想什么呢!”正在他想得入神时,凤无欲走了过来。
看得出来,再次回来,他是兴奋的,激动的,甚至是自豪的。毕竟,这次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站在皇宫的望天楼上,整个幽州城尽收眼底。
苍茫大地,谁主浮沉?试问天下英雄,何以定主江山?
“无欲,若是用权力财富换取天下百姓的安乐,你愿意吗?”
凤无欲莫名,
“哥?我不懂。”
凤无忧笑笑,这个选择对谁来说都难以用坦然的心态去肯定。纵然被权力财富所累,也不愿意失了权力与财富。
“哥,我是来跟您商量下一步计划的。”见凤无忧一直怅然若失的沉默着,凤无欲实在忍不住了。“这幽州城都攻下好一段时间了,花少容也没有调兵打回来,您看我们是不是进行一下步的攻城计划?”
凤无忧面露难色地看了他一眼,
“无欲,再次攻城,未免又是一场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打仗就是要流血,这很正常。”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无欲阻断,“二哥,难道你怕了?”
“我不是怕了,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们在战火中挣扎着,不想看到老人们没了子女,孩童们没了父母,一个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我们不该带给他们的。现在,南司迫于各地诸候与我们的压力,都已经开始有所收敛,不再鱼肉欺压百姓,因此,百姓们也应该能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若是我们再去攻城,未免又是一城的毁灭。为人君为人主,难道不是为了给天下子民一个大同安乐的世界吗?”凤无忧苦口婆心,但是,他太理想化了,毕竟,想他这样高觉悟,有着圣人心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哥,我不懂你的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一味的妥协只会被人欺压,只会让我们成为奴隶。”说罢,凤无欲不欢而去。
夜色沉着,积雪渐融。
这世间就像一个偌大的冰窟,呵气成冰,冷得人浑身抽紧。
几个黑衣人潜伏在兰馨殿的大门外,冷得直哆嗦,可是他们却一动也不敢动,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兰馨殿的门口。
突然,从大殿闪出两个身影,一个披着斗篷,裹得紧紧的。另一个穿得厚厚的,搀着那个披着斗篷的。夜色太浓,看不太清他们的脸,可是从他们的样子看来,像是一主一仆。难道是?为首的那个盯稍的一惊,
“给我好好的盯着,我回去告诉主子!”
一只黑影,顿时像一个移动的幽灵般,消失在夜色里。
“当真?你看清楚了吗?”文绿衣两眼睛一亮,露出了惊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