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事看着不明不白,其实已然明了。有许多人看着坦坦荡荡,内里却弯弯道道。
冤有头债有主,欠过的总归要还,做过的,总会被人知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世间就是这样,各取所需,如果你认真了,你就输了。
文绿衣不明白,当沐兰馨听到她所说的一切时,为何会那样淡定?淡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流露。她拧着眉心,心痛的看着她,而她,也淡淡的看着她。
“呵,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沐兰馨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文绿衣微微摇头,
“我以为姐姐是个聪明人。”
“我不明白,”沐兰馨知道,文绿衣来者不善,只是她的不善让人找不出任何不善的把柄。
文绿衣一声苦笑,紧紧的抿着唇,目光里尽是心寒,心痛,与无可奈何,
“皇后娘娘的死,并非皇上所愿,可是为了你的安危,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呵,到头来,却又因为皇后娘娘的死而对你心存内疚,所以,这次必胜的一战成了惨烈的一战。难道您真的不明白皇上的心意吗?”
沐兰馨缓缓垂眸,表面上她风轻云淡,内里却是如下油锅,上刀山般嘶嚎。她痛,她恨,她悔,但更多的是无奈。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那么多。她更是一个有血有肉,至情至性的人,让她洒脱,比登天还难,让她冷血,除非死去。让她以死解脱,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有太多的放不下。
她只能选择活在这世上苦苦挣扎着。
她知道花少容深深的爱着她,而她,又何偿不是呢?可是这就能原谅他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姐姐吗?
若不是他们相爱在先,仇恨在后,或许,他们之间永远无所交集。也或许,有了第一面再无第二面,因为,第一面她便会拿着刀剑毫不犹豫的刺向他,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可是老天却偏偏让他们相爱了那么多载后又让他们成为仇人与敌人。
“你想让我怎么做?”她知道,文绿衣说这些话,一定是已经为她选好了路。
文绿衣微垂眼帘,
“不要恨皇上,离开皇上,给皇上留条生路。”
泪眼涟涟的文绿衣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不恨他,我做不到他,”沐兰馨的心,仿若刀绞一般,“原本我就是要离开他。”她说得有些苍白有些无力。
文绿衣笑中带泪,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姐姐,不枉皇上深爱你一场。”......
幽州城内原北幽皇宫的大牢内,一位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子被紧紧的绑着在一根铁柱上,她的衣衫上是一条一条的血迹,一看就是受过鞭形。凤无欲远远地看着她,眸子里毫无男性对女性的同情怜悯之色。有的只是南司余孽兵破幽州城时的血腥惨烈与他二哥被杀死的悲痛。
此时的叶无双,不仅仅是一个弱女子,不仅仅是敌国的一个重要人物,而是南司与北幽之间的血海深仇。
怜惜敌人,便是谋杀自己,明天,便是她的死期。凤无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这污晦血腥之地。
待凤无欲一离开,那些明州狱卒便将烙铁放进了火炉,各种刑具搬了出来。他们要把南司覆灭北幽的耻辱怨怒全都加诸在叶无双的身上,谁让她是幽州城主,谁让她做了北幽都城的城主,谁让她的皇上她的族亲她的子民们霸占了他们的一切。
不一会儿的功夫,烙铁便在火炉里烧得红堂堂的,啐一口唾沫,便咝咝作响,还冒出一股子青烟。
昏迷中的叶无双被他们用盐水活生生的浇醒,盐水渗入衣衫,沾到伤口,火辣辣的,疼到骨子里去。她紧紧的咬着牙关,愤愤的看着他们,
“你们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好吗?”她愤恨中带着苦苦的哀求。
可是那些明州兵卒早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与内心深处的同情善良之心,他们听不到她的哀求,也看不到她的痛苦,
“小娘们儿,想得倒美,杀了你,陪上我们自己的命,那老子们多不划算。”一个狱卒边说边从火炉里拿出一支烧红了的烙铁,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我一家老小全被你们杀了,就算是将你活剐一万遍也解不了恨。”说着,他胳膊一伸,那火红的烙铁便连衣带肉狠狠的嵌进了叶无双的身体里,衣衫夹杂着肉的焦糊味儿随着一阵青烟冉冉飘起。
大牢内兀自响起一声惨烈的叫声。
“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叶无双痛苦的哀求着,可是她的哀求非但没有换来****,却更加刺激了那些因为仇恨而泯灭了人性的狱卒,他们不仅用烙铁烙她,还用拶子夹她的手指。
各种酷刑加诸在她的身上,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几次昏死过去,又被他们用辣椒水或者盐水给浇醒,简直就像活在地狱般,生不如死。
终于,他们玩累了,发泄够了,才停下去喝了杯小酒呼呼大睡了。
迷迷糊糊中,看着黑暗无边的监牢,叶无双绝望到极点。生命的尽头,唯一能够给她安慰的是济世阁里的一段日子,还有那晚在城主的府的小酌。无忧,我一直都想这样叫你,只是,一直都没有那个勇气。此生,我们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但愿在你记忆的角落里,永远都有我的影子。
无关风月总关情,西楼海棠落尘音。把酒醉到三更时,离别相识在梦中......
天,终于亮了,她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了头。
幽州城内,千家万户全都涌到了城门口。
叶无双被关在囚车内,吱吱呀呀,摇摇晃晃,一路上尽是辱骂与斥责,还有那不断朝她扔过去的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是石头。
“打死她,打死她!”
“杀了她,杀了她!”混混噩噩中,她看着那些百姓们的嘴脸,此刻是多么的丑陋。
她为城主时,对他们不薄,可是到头来,他们仍是欢呼着让她去死。她不禁冷冷一笑,也罢,今天过后,她再不会受何苦,这世间也再无叶无双。
终于,囚车停在了城门口的临时刑场上,叶无双被押囚车的两个士卒一把拽下了囚车。早已经被折磨的精疲力尽的叶无双,狠狠的栽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毫无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那士卒见她趴在地上久久不起,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身上,
“给我起来!”
尽管那些士卒一鞭一鞭地抽打在她的身上,她也拼尽了全力,依然站不起来。那些士卒打累了,打够了,行刑官也等不及了,他们只好拖着她软塌塌的身体将她拖上了行刑台,将她的头放在了一个长条板凳上。此时此刻,刑场周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人头落地,断气的那一刻。
“准备!”行刑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大刀。
围观的百姓们拿手蒙住了小孩子的眼睛,胆小的则侧过了脸,
“行刑!”刽子手猛灌了一口酒啐在明晃晃的刀口上。双眼圆瞪,双手紧握刀柄,举过头顶,聚力于刀刃。
所有人都怔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瞠目结舌。凤无欲高高的站在城门的城楼上俯视着城门口的一切。
“呀!”刽子手一声怒吼,大刀若一道闪电般迅速落下,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包括城门上的凤无欲,却只听刽子手哎呀一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看到高大强壮的刽子手竟跪爬在地,边求饶边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