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竹林哗啦作响。
两人离他越来越近,他们的谈话声已近在耳旁,虽然,他竭力说服自己那不是他们,可是这声音却真真实实的是他们的。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他们:就算是他们有约在此,他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他们本就真心相爱,他才是半路冒出的第三者。
可是,可是他依然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边争执边从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经过。
凤无忧的心,比这下过雨的夜还冷,心里头空空的,酸酸的。
“啊!”却没注意潜在的危险,一条竹叶青蛇突然袭击了他。
没走多远的花少容与沐兰馨陡然停住脚步,
“是二皇子!”仅一声,沐兰便听了出来。她忙折了回去,延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她拨开竹林,借着幽幽的月光,看到一个人蹲在竹下,抱着自己的一只脚,“二皇子,是你吗?”凤无忧没有回她,直到她走近,才看清楚的确是凤无忧,“二皇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见沐兰馨如此关切的问着,他才淡淡的回了句,
“估计是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沐兰馨一阵惊慌,“快,快出来让我看看。”她边说边将凤无忧牵出了竹林。
此时,花少容也随步走了过来,看到凤无忧时,他的眸光不觉闪出一丝戾气。
沐兰馨将凤无忧扶坐到一块石头上,旁若无人的抱起他那只被蛇咬到的脚,褪掉他的袜,扒开他的裤角。
“是竹叶青蛇!”借着林子外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伤口处有一块儿乌黑,“这蛇有毒!”说着,沐兰馨便抱起凤无忧的腿,将嘴凑到了他的伤口处,吮吸起来。
“兰馨,不要!”凤无忧与花少容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沐兰馨却似没听到一般,毅然决然的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一口一口的毒血被她吸出来,直到吸尽了最后一口毒血,她才停下来,扯掉自己身上的一块儿白纱,紧紧的缠在凤无忧的伤口处。
“等天亮些了,我去药铺弄些药上上,清清余毒。”沐兰馨边说拉下他的裤角。
此时此刻,花少容恨不能举剑,让凤无忧消失在这个世上。他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憎恨,可是,这一切,他只能忍着。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药。”说完,凤无忧竟冷漠的推开沐兰馨,站起来,跛着一只脚缓缓的向黑夜中走去。
沐兰馨愕然,缓缓起身,看着凤无忧远去的背影: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他一个人要去哪儿?外面那么危险,到处都是耳目,让人有心之人发现了他,那岂不是很危险?
“二皇子,你等等我!”她拔腿就欲追去,却被花少容紧紧的拉住,
“你要去哪儿?”
沐兰馨愤愤回头,
“你放开我!”
“我是不会放手的!”说罢,花少容不由分说的将她扛在肩上,强行将她带走了。
“你放开我,快放我下来!”躲在柱子后的凤无忧眼睁睁的看着花少容将沐兰馨带走,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勇气与理由上前阻止。
他这个第三者有什么资格去破坏别人?他心痛极了,身子瘫软着滑下了柱子,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他甚至没有勇气问她,为什么说好了不来,却又悄悄的跟了来。
兰馨啊兰馨,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承受你不该承受的。你大可以如你姐姐一般,不顾一切的跟着他,或许,你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对于沐兰馨,他没有丝毫的怨憎,有的只是心疼与惋惜。
花少容带着沐兰馨回到了曾经的将军府,这里一切如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你可以放下我了吗?”沐兰馨愤愤道。
花少容推开门,走进了他曾经的卧房,又将门关上,缓缓走到床边,将沐兰馨放在床上。
“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吩咐下人给你熬些粥。”对于沐兰馨的冷言冷语,他不恼也不怒,始终温润如一。
沐兰馨缩在床边,抱着双膝,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不吃,我只希望你能放我走。”
“等你休息好了,我自然会放你走!”花少容忍了又忍,他知道,只要他一放她走,她就会去找凤无忧。
“我现在就要走!”沐兰馨倔强道。
花少容蓦地转身,温柔的目光终于闪出一丝丝愤怒,
“你们深夜潜入相国府做什么?”他本来不想问这个问题,可是沐兰馨的态度却逼得他不得不问。
沐兰馨微怔,滴溜溜转着眼珠,有些心虚的说,
“虽然北幽被你们灭了,可是那里曾经毕竟是我的家,我回去看看不行吗?”这个回答她自己都觉得牵强,可是除此以外,她觉得再没其他合适的理由。
花少容冷笑,
“那凤无忧呢?他深夜潜入相国府也是因为念家吗?”
一句话问得沐兰馨哑口无言,
“你问够了吗?如果问够了,现在让我问你一个问题。”花少容轻笑,微微点头,“你在相国府找到了什么?”
虽然两人都没有敞开说,可是各自的心里都跟个明镜似的。花少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好心痛好心痛,从前,她有什么话都跟他说,可是如今,她却什么都瞒着他。他们之间,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事实上,一走进相国府,他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直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至于那份藏宝图,在他的心中,似乎也没有什么份量了,好像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尤其是昨夜在相国府里意外遇见了她。
“我?”沐兰馨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想要听真话。”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花少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首先,我并没有找到什么。你想知道这些天,我在这相国府里做什么吗?”他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她,“我每天都在蔓草阁里想一个人,回忆与她的往事。我还在蔓草阁的桃树下酿了一坛桃花酒,埋在了桃树根下,我想,几年后能与她同饮,一起享用。”
终究还是没忍住眼眶里的泪,让它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沐兰馨微微摇着头,
“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老天爷曾经给过我们机会,可是我们都没有把握住,怨不得别人。少容,你放我走吧,我不想让我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花少容眼眶灼热,沉重的叹了口气,痛楚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他才轻启朱唇,
“你走吧。”沐兰馨呆愣,觉得好突然。她缓缓下了床榻,微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往门口走去。“兰馨!”突然,花少容从身后紧紧的拥住了她,“要怎么样,我才能少爱你一些,才能把你忘记,我好痛苦,好痛苦。”
沐兰馨微微仰面,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滚烫的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的痛,她又何尝没有,她甚至更痛!虽然她表现得冷漠无情,可是她竭力掩饰的背后,那是一种蚀骨锥心的爱,与国仇家恨的痛所交织在一起的毒瘤,一日日,一月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此情此景,纵有千言万语,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狠心掰开他的手,绝然离去。
虽然,他不能做个好丈夫,却可以做他臣民的好国君。她与国,他只能选择一个!
她的气息还未来得及在这房间里沉淀,她就已去无踪。独留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痛彻心骨。他踉跄着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那张在蔓草阁里的画,轻轻打开。
这束空谷幽兰是多么的像她啊,淡雅脱俗,芬芳四溢。
突然,他发现画被打湿的一边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