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停,不能停,一旦停下来,恐怕就再也走不动了。
闷热的天气,像一口大锅罩了下来,让人觉得喘口气都是闷的。沐兰馨觉得身上好似压了千金一般,每挪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儿。她感觉她是在掏空身子向前走着,她身上的黑色斗篷都快拧出水来。若不是好心人相助,恐怕还没走到明州,她就已经累趴下了。
坚持,再坚持,那位大姐说了,走过这条街,转角就是明德候府了。
可是,可是这太阳为什么这么灼烈,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头晕晕的,胸口也闷闷的,坚持,一定要紧持下去。
转角,转角,就快过转角了。沐兰馨扶着墙,一步,一步,终于,她看到了一座大气的宅院,门楣上的烫金大字在艳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二皇子,二皇子,”她已经口干的沙哑了嗓子,干裂了唇,眼见着明德候府就在眼前,越来越近,“无忧,无忧......”突然就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轰隆!天炸开了一道强光。好似那罩下来的黑锅烈了道口子。
嘀嗒,嘀嗒,豆大的雨滴从天面落,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哗!像瓢泼一般倾泻而下。
“哎!终于下下来了,都快把人给闷死了。”宋眉月望着檐下的雨幽幽道。
“本来还说去校场骑马射箭的,看来,没戏了。”凤无欲失落的喃喃着。
凤无忧看了他一眼,蓦地想起了什么,忽然站起来,
“哎呀,马,你们刚才系在外面的马还没牵回马厩呢!”说着,便披上斗笠,冲出屋外。
一推开大门,大门外的两棵大白杨的树干上,两匹汗血宝马被淋成了落汤马,全然没了平日的彪悍与威风。凤无忧不由得摇了摇头,冲进雨帘,走到那两棵白杨树下,解开马缰,拉着两匹马往马厩里去。或许是老天爷在提醒他,又或许是心灵相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往左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又本能的回过头。
不对,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地上倒了一个人。因为风急雨大,一片迷雾茫茫,按理说,不经意的一眼是发现不了倒在地上的人的。缓缓地,他再一次侧目而视,虽然看不清,但他总感觉那里倒着一个人。
凤无忧不由得牵马而去,走近一看,果然有个人倒在地上,浑身已经湿透了。
他穿着一个黑色的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看不清他的脸。凤无忧缓缓靠近,俯下身子,轻轻拨开覆在他脸上的帽子还有被打湿的,凌乱的贴在脸上的头发。
“兰馨!”尽管她脸上全是红疹子,还是被挠破的伤口,但凤无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忙不迭的抱起她,拼了命的往明德候府内跑去。
凤无欲与宋眉月正幽闲的坐在堂屋里听雨品茶,凤无忧忽然就湿漉漉的闯了进来,居然还抱着一个人。
不是去牵马吗?怎么抱了个人回来!两人被他这唐突的行径给惊到了,蓦地站起来,讶异的看着他抱着那个人往他房里去了。
“怎么回事?他抱的是谁啊?”宋眉月撅了撅嘴,有些莫名。
“是啊,我看他脸色煞白,好像很紧张那人,不如我们去看看吧。”两人忙追了过去。
沐兰馨全身凉透,四肢僵硬的缩在一起。凤无忧将房里的全部棉被都拿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可对她来说,似乎一点儿用也没有。
不行,得把她的湿衣服换下来,烧盆炭火。内心的担忧与害怕充斥在他的心间与脑海,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哥,他是谁啊。”此时,凤无欲与宋眉月正好赶来。
凤无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凤无欲的双手命令道,
“快,让他们烧些热水,生些炭火。”他顿了顿,又看向宋眉月,“眉月,你去把你的干净衣裳拿一些来。”
此情此景,两人也顾不上再问些什么,便各自忙开了。
凤无忧掀开被子,湿湿的衣裳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的皮肤也开始发紫,四肢开始抽搐。
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她再这样被湿衣裳裹着,恐怕命都快没了。凤无忧犹豫的手陡然落在昏迷不醒的沐兰馨的腰间,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轻轻扒开她湿漉漉的衣裳。她本就白晰的皮肤在雨水的浸泡下更加惨白了。使得她身上的红疹子越发的明显。
“啊!”恰好走进来的宋眉月看到这一幕,不禁吓得掉落了手中的衣裳,“无忧哥哥,她,她,她是不是得了麻风病?”
凤无忧微怔,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好心疼好心疼。
“衣裳给我。”管它麻风病还是瘟疫,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没有什么比沐兰馨的命更重要。宋眉月缓缓拾起地上的衣裳,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凤无忧横了她一眼,蓦地起身,走过去,拿过衣裳,“你要是怕传染,就赶紧出去吧。”
“我,我,“宋眉月既觉得抱歉,又实在是害怕,“那,那你呢?”
“我没事。”凤无忧边说边用敷巾擦拭着沐兰馨湿湿的身子,拭干之后,又用被子将她身子紧紧的遮盖住。
宋眉月站在那儿犹豫了片刻,便离去了。
热水烧好,凤无忧给沐兰馨洗了身子,又在那些红疹伤疤上上了药,之后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没过一会儿,大夫便来了,一翻诊查,原来她得的只不过是很严重的湿疹,并不是麻风病。大家伙这才松了口气。
“大夫,那她身上这些疹子怎么样才能消?还有,她一直高烧,抽搐的厉害,是不是跟这些红疹子有关?”凤无忧忧心忡忡的问着。
大夫捋了捋胡须,
“这些疹子是因为她身子弱才越来越严重的,她一直这样高烧不退,与红疹子并无太大的关系,是因为她长期的疲累再加上固有的病根未除,才会如此的。我这先给你开些药服着,先慢慢观察,看看是否需要把药量加重。”......
雨夜,氤氲着浓重的潮湿气息。
房间里,烛火的红光摇曳着些许温暖。
凤无忧坐在床前,寸步不离的守着昏迷中的沐兰馨。
“无忧,无忧,”突然,沐兰馨又在一声声呼唤里挣扎着,“痛,好痛,好痛。”抽搐着,全身都僵硬了。
“我在,我在。”凤无忧忙揉搓着她的手,她的四肢,“兰馨,我要怎样你才不会痛,兰馨,兰馨......”此时此刻,凤无忧觉得自己好无用,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么痛苦,而他却帮不了她。
“冷,好冷,好冷好冷。”沐兰馨说话都是抖的,从她煞白脸,和满脸的冷汗就可以看出她有多么的痛苦。
冷?冷?凤无忧将几盆炭火全都移到了床榻旁,把所有的棉被捂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依然喊着冷,冷,冷。
“她还是冷,怎么办?怎么办?”情急之中,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个想法,对,用身体,自己灼热的身体去暖热她。
凤无忧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上了床榻,钻进被子,将沐兰馨紧紧的搂在怀中,不停的替她按捏揉差着四肢。渐渐地,渐渐地,沐兰馨安静了下来,终于安稳的睡去了。他看着她,觉得好心疼好心疼: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苦,为什么!
雨,终于停了下来。
一缕月光洒进窗子,清风拂过,有清香的泥土与花香扑进窗子,缓缓地消除了这屋子里的凝重气息。
望着那缕清幽的月光,凤无忧扬了扬唇角,兰馨一定会像这天,终是会雨散云开,月光拂照,雨过天青。